也是在那一天,江湾收拾东西准备和钟迟回墨尔本,甚至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还是陆砚生给程熠庭带去的消息。
他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没有多劝些什么,只说了一句。
“你就一句话,我不信她不会留下来。”
程熠庭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江湾上了车。
车子从庭院渐渐驶出,最后消失不见,程熠庭捻灭了烟头,将那口浓雾从喉咙处吞下。
这种感觉要比当年来的更难受,至少九年前,他不是亲眼看着江湾离开。
菲佣来打扫房间时,程熠庭就坐在落地窗前一根一根地吸着烟,陆砚生离开了,他知道自己劝不动,犟骨头比谁都懂得如何折磨自己。
菲佣抽动床单时,无意掀开了那个曾被垫在身下的被子。一抹鲜红映入眼里,菲佣吓了一跳,转头看向了程熠庭。
“程先生,请问您是否有不舒服的地方,需不需要我帮您叫医生?”
程熠庭回头望去,语气平淡:“怎么了?”
菲佣将手里的床单微微摊开:“我看到这里有血迹,想着是不是您的身体不适。”
程熠庭怔住,手里的烟头被扔在烟灰缸里。他大步上前掀开被子,一块血迹斑驳,连带着被子里藏着的被遗忘的bra。
他猛然僵在原地,昨晚的记忆汹涌波涛会顶而来。
那不是梦。
他真的和江湾发生了什么。
脑海中一片混乱,来不及多想,程熠庭便让人备车追去机场。
航站楼内的广播一声声回荡着,江湾低头看着写着自己名字的登机牌,心里一阵空荡。
钟迟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
江湾垂着眸,将手中的登机牌收了起来:“墨尔本没什么不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钟迟明白,她不想多说。
钟迟顿了顿:“去安检吧。”
江湾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在他身后随着他走。
程熠庭匆匆赶来,一路颠簸跑动,此时面颊已然有些发红,就连胸口都带着微微刺痛。
他找寻了江湾许久,终于在她快要消失在安检口的那一刻,将她拉扯回来。
程熠庭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呼吸都没来得及喘匀。他胸膛震荡,一口气堵在喉咙处疼的要命。
他看着江湾那双浅淡的眸子,强压着那股刺痛,沙哑着嗓音。
“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对不对?”
程熠庭紧紧盯着江湾的眼,生怕错漏一丝情绪。
江湾面色薄凉平淡,她看着程熠庭,沉默了半晌后,将手从他的掌心中缓缓抽了出来。
“听不懂程老师的话。”
程熠庭的喉咙像是被扼住,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一时间还有些茫然无措。
“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还要走?”
“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家了,我也习惯在墨尔本的生活了。”
江湾尽力掩盖着情绪,将颤抖的声音压下。
“这里就是你的家。”程熠庭说。
江湾抬起眸子看着他,平静的双眸下早已是波澜涌动。
多年的法庭经验强迫着她在此时镇定下来。
她说:“不是。”
江湾看着程熠庭:“这里是我的家吗?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这里?是以程老师的养女的身份藏住自己的情绪和感情,又在晚上爬上程老师的床听一句虚伪的我爱你吗?”
“这样自欺欺人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也做不到。”
江湾的声音略有波动,随后又被她强迫着压了回去。
她的手紧紧攥着,指尖都凹陷在掌心当中。江湾紧咬着唇肉,即便是双眼发酸发涩也依旧强撑着,睁大了眼。
她在克制,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程熠庭震颤在原地,背脊都僵住。
江湾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扎在他心头,那根刺在里面生了根,衍生出了成千上万,覆遍成了荆棘地。
他哪有资格嚷着疼,这根刺是他亲手种在她心头的。
江湾的双腿已经发虚,几乎要站不稳身子。她自虐般的,手心都快渗出血来也不愿意是松下半分。
“我本来以为我是喜欢你,还为此坚持了这么多年,我给陆叔叔写下的每一封信件背后,都是我在心底默念了一万次的我爱你。”
江湾看着他的眼,眼前早已是模糊氤氲的一团,即便是她已经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但我想我错了,或许我对只是荷尔蒙刺激下分泌出的情绪波动,只是你把我从悬崖上解救下来后所产生的吊桥效应。”
“我真的喜欢你吗?”
江湾轻声问,气音下的哽咽让她的喉咙几乎要失声,她连自己都快听不清她的声音。
可偏偏在这熙熙攘攘、喧闹嘈杂的人群中,程熠庭听的无比清楚。
“没有。”
程熠庭的心猛然震颤,随即便是耳边传来的轰鸣。他快要分不清是病理上的疼痛还是感情。
只是那一千万根荆棘发了疯的生长,几乎要钻进他的皮下骨肉,他没有一次是这样的疼。
他终于在这一刻承认他错了,他不该说那样的话,不该那样矢口否认,不该亲手在她的心里种下荒芜,任那根刺野蛮生长。
江湾勾着嘴角,眼里蓄满了泪也倔强的不肯落下。
“程熠庭,在你一次次的否认你对我的感情、一次次地辩解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时,我对你就已经再没有感情了。”
“谢谢你对我从前的照顾,从今往后,我们两清。”
江湾对着程熠庭深深地鞠了一躬,她弯下腰,长久没有起身。他也没有看到,在她低下身的那一刹,泪是拼命的往下砸。
她不动声色,将脸颊上的泪掩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程熠庭看着她的背影,心口是猛然撕裂的剧痛,任凭他怎么呼吸都喘不上气来。
直到江湾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才紧紧地抓住胸口,将那口浊气吐出,痛地弯下了腰,大口呼吸着。
人来人往,再没人看到他因痛染红的那双眼。
第210章 番外-江婼
书房外的江湾紧紧攥着门把手,身子渐渐滑落蹲坐在地上。她紧抵着门,连手腕上的青筋都泛起,张着唇大口呼吸着。
过往的记忆像是泛黄发灰的胶卷如潮般连翻划过,几乎占据了江湾的整个大脑。
十多年过去,好像过不去的人只有自己,江湾垂着头,脸上再无生气。
她哪有嘴上说的那样洒脱。
当初她离开上海飞回了墨尔本,在那之后的三个月,江湾开始出现了强烈的妊娠反应。
那时的江湾已然有了抑郁倾向,连带着厌食反应,身体已经是骨瘦如柴。
钟迟不敢看她凹陷的面颊和空洞的双眼,只觉得那样死气沉沉的江湾不再是自己在大学时认识的江湾。
他读不懂江湾眼底藏着的情绪,更看不透江湾的心,他只觉得心疼。
也是在得知怀孕的消息后,江湾才猛然想起,在别墅那个昏暗的夜里,两人疯狂到歇斯底里,程熠庭每一次都尽数留在了里面。
什么措施都没有。
那时的江湾刚经历了感情上的大起大落,整个人都被程熠庭的一句话打的魂飞魄散,哪还有心思想着事后补救。
江湾没想过这个生命的去留,甚至没有丝毫的犹豫。
墨尔本的心理医生建议江湾停止妊娠,她的身体太虚弱,又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物,这时候怀孕对江湾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江湾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在心里做了决定。
她停了抗抑郁的药,每天都强忍着恶心与不适大口地吞咽着食物,只为了给腹中的孩子补充营养。
那是她与程熠庭之间,唯一留下的回忆了。
江湾光是这样想着就止不住的眼眶发酸,她还是没办法做到和程熠庭两清。就像程熠庭当年所说,从一开始两个人就是不对等的,连同感情。
怀孕几乎要了江湾的半条命,她独自一个人生活在墨尔本,事务所在得知江湾怀孕后为其发放了一年的产假,钟迟来过几次,都被江湾隔绝在了门外。
她不是看不懂钟迟的心意,她只是觉得不能这样不公平的对待钟迟的那一份感情。
她不能带着对程熠庭的怀念去接受另外一个人。
妊娠期的江湾好像把所有苦头都尝过了一次,江婼是个闹腾人的,江湾每天都要吐上十几次,直到月份足了,江湾又开始睡不着觉。
肚子越来越大,压迫到了膀胱,夜里没人照顾,江湾的腿抽筋到不能动弹,又疼又酸,就那样发泄了出来。
那是江湾第一次在孕期漏尿,惹了半张床都是。
墨尔本的夜沉静的骇然,江湾跪坐在床边上,突然就崩溃失声痛哭。
这样一个人的夜,江湾独自过了九个月,直到江婼出现的那一天才被打破。
江婼出生时瘦瘦小小的,怎么都不会哭,小脸憋的紫紫的,她那双眼像极了程熠庭,好多次江湾都不敢看。
她太瘦小了,江湾忽略掉了程熠庭的潜在基因。心脏病具有遗传性,江婼恰好继承了这一点。
江婼从小便懂事,才三岁大就懂得为江湾分担压力。在别的孩子吵嚷着想要玩具时,江婼只是趁着江湾去选食物时偷偷站在那里看上两眼,又在江湾转身时,重新换上了那副不想要的模样。
她知道妈妈工作繁忙,哪怕是病发时也用小手紧紧攥着老师的指头,用她软嫩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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