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我身子一僵,有些尴尬。霍轻尘见状,递了一块饼给我:「思弗,这个很甜,你尝尝。」我阿父也板起脸,对那亲戚道:「好端端的,提那些脏东西做什么?吃你的饭。」虽有我阿父阻止,可没一会儿,大舅父喝多了酒,便又开始说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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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当夜,沈家人提着鸡蛋敲门,想讨几句吉祥话。
我阿父一开门,对沈家人视而不见,左顾右盼,挠头道:「我分明听见敲门声的,怎的不见人?莫非是野狗撞门?」
沈一顾一家气得脸色发青,来不及发作,我阿父便砰地关了门。
沈父在外面大骂道:「姓霍的!亏你还是个史官,竟如此粗鄙!」
我阿父亦抬高声量:「哎呀!这疯狗吠得人脑瓜子疼,夫人,阿弗,取我打狗棒来!」
……
这一夜我是在对骂声中睡去的。
翌日醒来,已日上三竿,早安静了。
我阿父说:「你放心出门去,碰不见他们的,沈老头被我骂蔫了,沈小子跟他夫人去度什么,什么蜜月去了,总之都不会惹你心烦。」
「蜜月是什么?是一条河吗?」
「八九不离十,应该是。」
想了半天也想不起哪条河叫蜜月,我摇摇头不想了。
除非沈一顾度的是黄泉,否则我都不必上心。
我背上阿母给我准备的饼子,又去了城北。
霍轻尘不在,昨日他问得那般殷勤,我还以为他会在此等着我呢。
好在那西乡人出现了,我便坐在他旁边,听他继续讲没讲完的故事。
一晃两个时辰过去,我专心听着,却不知外面正在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
直到酒楼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一声尖叫惊醒了众人:「快跑啊!官兵要封锁城北了!」
我的确听说过,开春那几日,周围有几个县发生疫病,死了不少人。
却不知,即便朝廷已经严加封锁,还是有带病之人溜进城北,感染了许多人。
市令怕被问责,隐瞒不报,直至今日死了十余人,瞒不下去,才被揭发,半个时辰不到,朝廷便下令封锁了城北。
四周人慌乱逃跑,我紧紧抓着包裹,被人推着走。
没几步,便被官兵逼了回来,擅动者,杀无赦。
外面有人闹,直接被砍了脑袋。
当真是跑不掉了,大伙便又折返回酒楼,哭的哭,闹的闹。
我躲在角落里,瞧着外面兵荒马乱的景象,害怕极了,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
天将黑时,酒楼大门却再一次被人踹开,我听见了少年将军急切的呼喊:「霍思弗!霍思弗安在?」
好似春雷乍惊,我急忙抬头,便对上了霍轻尘焦急的眼睛。
天知道,在这样绝望的境地,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我有多惊喜。
「你果然在这里!」
霍轻尘看见我,如释重负,向我跑过来,拉我起身,护在身边,一边不住地上下查看:「你没事吧?可有受伤?可有被人踩着碰着?」
如此紧张的神色,好像我对他,是多么多么重要的人。
我摇头,问他:「你怎么进来了?」
他道:「我下朝后,听说城北被封锁,便立刻赶去你家问,你阿父说你一直未归,我便猜你应当还在酒楼里,幸好是找到了,你不知道,我来时听人说,酒楼这边有几个小女娘被踩死了,我有多怕。」
「可这里这么危险。你这样闯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我岂能眼睁睁看你独陷困境而不顾?你若出事了,我一生难安。」
他眼中担忧是真,爱护也是真,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霍轻尘,你我相识不过一日,你为何要对我这样好?」
他轻吸一口气,道:「你不明白,我曾在无数个孤寂的日子里,将你的书读了千遍万遍,也将你这人,想了千遍万遍,你对于我的意义,早已无法衡量。」
我愣了愣。
心中某处,似有什么正在开花。
原来这世上,还能有人与我共鸣,我所做之事,并非没有意义。
霍轻尘留了下来,夜里,同我一起挤在角落里睡觉,用身体护着,我才能勉强睡好。
他似乎拿我当一株易碎的小白花,有他在,任何人都碰不得,挨不得。
翌日醒来,城北仍旧混乱,街道上到处躺着被扔出来的病人,还有饿坏了的人,正四处抢劫食物。
朝廷虽派遣了人前来,但作用始终有限。
挨过半日后,我明白,要想活下去,只能自救。
我并不会医术,但我听过记过一些各地治理疫病的法子,先前因想着有医官在,不敢出手,如今等不来医官,只能硬着头皮上,死马当活马医了。
「霍将军,我人微言轻,有些事,还需你出面来做。」
他对我没有半分怀疑,道:「你只管说,我定会办好。」
也不知道为何,他一开口,我就有底气了。
「你按我说的,给每个人备一条棉巾,用苍术、柴胡、金银花等几味药熏蒸,覆于口鼻,无论是染病的,还是没染病的,都要戴,每日一换,再熬煮药汤分给大家喝,染没染病都要喝。」
他眼睛亮了亮:「这可是你《九州乡野集》第三部记录的法子?」
我愣了愣,这书,我还没出第三部呢,他怎么知道的?
罢了。
「不重要,快去做就是了,对了,先用干净棉布应应急。」
他点点头,赶紧去了。
他是军营出身,又有爵位在身,京中人都认得他,就算认不得,也能打到他们认得。
几个时辰后,他不仅办好了我让他做的事,还将染病者集中到一处,密切接触者又集中到另一处,其余人,都听他指挥,安分地待着,不再乱跑。
傍晚时分,他来接我,去各处查看。
途经街道封锁处时,我们看见了许多围在外面,被官兵挡住的百姓。
他们多是家人朋友被关在了城北,赶过来,想见一见人的。
我眯着眼仔细一瞧,竟看见了我阿父。
他哭得两眼通红,怀中抱着一个大包裹,求道:「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家女儿还在里面,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我不出来,我进去陪她,求你了!」
话虽这样说,官兵却还是不肯放人。
我急忙跑上前,却又被近处的官兵用长棍抵住,这里层层关卡,是跑不出去的。
我急忙挥手大喊:「阿父!阿父!」
我阿父闻声看来,又惊又喜地落了泪:「思弗!你怎么样?可有饿着伤着?」
「我没事,阿父!」
昨夜我在酒楼里辗转难眠,怕自己就这样死了,阿父阿母无人照料。
今日看见他哭成这般模样,心里更是难过,眼泪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滚。
只是这时候,我却得打起精神来,不能让他看到我哭。
我笑着喊道:「阿父,我没事,我们已经找到自救的法子,会平安出来的,而且我身边还有霍将军,有他在,我不会有什么事,你不要担心,照顾好你自己和我阿母就是!」
霍轻尘亦看着我阿父,郑重许诺:「伯父放心,我定会用我的命,来护住思弗,不让她掉一根头发。」
我看了看他,难以形容,在这种艰难时候,这种被人在乎被人保护的感觉,是多么巨大的慰藉。
我阿父这才点头,擦擦泪,朝霍轻尘道:「霍将军,你的恩德,我们一家没齿难忘!」
言罢,又举着包袱向我扔来:「这是你阿母给你烤的饼,你可别饿着自己!」
「知道了!阿父,你回去以后,记得用药熏蒸棉布覆住口鼻,让外面的人都戴上,听见了吗阿父!」
「阿父听见了!」
阿父走后,我终于止不住伤心,哭了起来。
「不会有事的,思弗。」
霍轻尘瞧着我,目光坚定:「你还有我。」
一只手像哄小朋友一般,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的恐慌,就这样被驱逐了。
……
我所试之法,原是迫不得已之举,没想到,竟真有效,加上霍轻尘的法子,城北疫病传染速度慢了许多。
最开始,一天死上百人,十日后,病死的人数便降至一半。
没几日,又有许多真正的医士从各地赶来,研讨治病的方子,原本那些等死的病人,便都有了被治好的机会。
大家看到了希望,心情好起来,病也好得快了。
我有霍轻尘护着,谁敢对我说一句重话,他便要杀气腾腾地去算账,是以,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我。
药和食物,他也紧着我,每日醒来第一件事,是摸我额头,看我有没有发烧,第二件事,便是将我喂得饱饱的,壮壮的,他说,身子壮了才能增强抵抗力。
他总将自己的食物分我,两个月下来,明显消瘦了一圈,我都担心,再这么下去,他会先撑不住。
好在这场瘟疫走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快。
到夏至时,再无人死亡,官兵终于拆除了街道上的围栏。
无数人涌进城北,接滞留于此的家人团聚。
我阿父阿母来寻我时,一家人又哭又笑地抱在一处。
霍轻尘立在不远处,羡慕又失落。
我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家人。
有一天晚上,他坐在一旁,偷偷玩我头发,笑着说:「你知道吗?现在是我最幸福的时刻,虽然现在一切都很糟糕,但每日有你在身边,便不觉得孤独,就像与这个世界有了羁绊,有了家一样。」
我问他:「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在这个世界上,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落寞感几乎要溢出来,我不忍心再追问。
在外人看来,霍轻尘少年封侯,风光无限,但其实,是很苦的吧?
我松开阿母的怀抱,看向霍轻尘:「霍轻尘,你过来,和我们一道去。」
他讶异片刻,问我阿父阿母:「可以吗?」
我阿父道:「有何不可?这些日子以来,多亏你照料我家阿弗,将军,你若不弃,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不弃不弃!」
他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
他永远都是这样,看向我的眼睛,总是带笑的。
归家后第一顿饭,是霍轻尘做的。
我与阿母想要帮忙,都被他哄走了,我惊异于他竟会做饭。
他却说:「在我家乡,男子不会做饭,是娶不到新妇的,女儿家细皮嫩肉,易被油烟损伤,还是离得远远的好。」
「你家乡可真好。」
你也特别好。
后头这句我犹豫半天,也没敢说。
因我才脱离险境,这晚一道用饭的,还有许多亲戚。
有人忽然提起了沈一顾。
「隔壁那沈一顾同他新妇游山玩水,这几日好像回来了。」
许久没有听见这个名字,我身子一僵,有些尴尬。
霍轻尘见状,递了一块饼给我:「思弗,这个很甜,你尝尝。」
我阿父也板起脸,对那亲戚道:「好端端的,提那些脏东西做什么?吃你的饭。」
虽有我阿父阻止,可没一会儿,大舅父喝多了酒,便又开始说胡话。
起初,是在骂沈家的人,后来,就是哭。
「思弗多好的孩子,却被沈家毁了名声,我日日听那些闲人非议思弗,说定是因为她不好,才被人退亲,我心痛啊!」
大舅父捶着胸口哭,我阿父阿母没急,霍轻尘却急了。
一拍桌,道:「思弗哪里不好了?她是天底最好最好的女子!」
大舅父道:「咱们自家人,当然知道她好了,可外人如何能知道呢?总之都完了,思弗这辈子,定然是嫁不出去了!」
「什么嫁不出去,那是旁人都配不上她!」
「话是这么说,可要看思弗也到年纪了,谁愿意娶她呢?」
「我啊!」
好似一声雷鸣,直直击进心头。
满座皆惊,我讶异抬头。
霍轻尘耳朵绯红,话已出口,他干脆看向我,道:「此生若能聘思弗为妇,实为我之幸,只要思弗愿意。」
大舅父醉醺醺地看了我一眼,道:「你与我家思弗才认识多久,你能对她好吗?」
霍轻尘不看他,却看着我,目光坚定:「你若愿嫁我,我定会倾心以待,此生绝无二心。即便成婚,我也不会将你囚于方寸之地,强求你放弃一切,做贤妻良母,以后,你仍可以你去游你的山川,见你的天地,我绝不阻拦,只愿能永远做你的后盾,你的信徒。」
眼眶酸涩了一下。
灿烂耀眼的少年将军,谁能不动心呢?
在城北封锁的那两个月里,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热烈又克制的情谊,都让我动容。
但今日他真正打动我的,却是他的后半句话。
即便成婚,我仍可去游我的山川,见我的天地。
我不再思考,向他一笑:「好。」
正座上,憋了许久的我阿父,呜的一声哭出来,小跑着去拉霍轻尘。
「好小子,我看你第一眼,便知你喜欢我家阿弗,我果然没看错,阿弗这些日子受了太多委屈,京中许多人非议她,她心中难过,却都假装没事呢,小子,你定要风风光光地娶阿弗进门,不然,我可不依!」
霍轻尘看了看我,郑重点头:「我一定会让阿弗,做全城最风光的新妇。」
……
饭后,我送大舅父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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