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是我抱住了那个十八岁在一夜之间失去父母的少年,摸着他瘦削的脊骨陪他慢慢走过那段黑暗的时光。他从未如此无助,红着眼睛在我耳畔不出声地流泪,像是抱紧了最后一根求生的稻草。我看见他又一次返回聚光灯下,他本就是造物主最出色的存在,他被挖掘进了演艺圈。他第一部电影首映时我去看,看着荧幕上他沾着血和泥在雨中转身,眼神如刀,四周的观众发出被震撼到的吸气声。我给正走红毯的他打电话,我说阿燃,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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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抱住了那个十八岁在一夜之间失去父母的少年,摸着他瘦削的脊骨陪他慢慢走过那段黑暗的时光。他从未如此无助,红着眼睛在我耳畔不出声地流泪,像是抱紧了最后一根求生的稻草。
我看见他又一次返回聚光灯下,他本就是造物主最出色的存在,他被挖掘进了演艺圈。他第一部电影首映时我去看,看着荧幕上他沾着血和泥在雨中转身,眼神如刀,四周的观众发出被震撼到的吸气声。我给正走红毯的他打电话,我说阿燃,我看见了。
他第一次上舞台时,我就在中间的席位,全场为他欢呼尖叫,数不清的 led 灯为他亮起,她们叫着「江燃」「江燃」,我知道,他从来不会是我的少年。我被淹没在人群中,微笑着看他在舞台中央光芒万丈,却不小心流了满脸的泪。
我陪你走过最艰难的日子,可我也知道,你璀璨的未来并不属于我呀。
阿燃。
江燃可能不知道,温决演的那部大女主剧的原著小说,是我写的。我写将军,写将军与女皇的权谋与爱情,可是那些甜言蜜语,都要听江燃给温决再说一遍。
「我是您最锋利的一把剑。」
「陛下,臣之衷肠,于万顷山河之间,您请看。」
我有无数个瞬间都意识到,无论我陪江燃多久,这个耀眼的少年,从来不会属于我。可是我所求的也没有那么多,我只希望他,快乐安好。
叮,灰姑娘的时间到啦,剥离不属于你的荣耀吧。
我慢吞吞地喝了一碗粥,盯着窗台上的小苍兰发了一会儿呆,回房间把所有东西都收拾了一遍,我的东西不太多,收纳进一个小行李箱刚刚好。
我打江燃的手机,打了好几个,到第三个的时候终于有人接了,是江燃的助理。
「关姐,燃哥他正换戏服呢——」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人拿了去,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喧闹都远去:「喂。」
本来也不想落泪的,只是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一滴泪突然就落了出来。
我仰起头想,想我们一起走过的十年,一幕幕退去又如潮涌来,我想起那句我的殿下,如同宿命般不可改变的轨迹。
我想了想说:「阿燃,我要走了。」
他窒住,停了一会儿,语气散漫地说:「是要出去散散心吗?是去国内还是国外?是过几天去吗?你和小孙说一下,让他帮你订机票。你要不要再等两天,我让经纪人帮我重排一下档期,我空出来陪你去。我听说有个地方风景很好的——」
他身边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有人喊他:「江老师,要开拍了。」他没理。
我打断他的絮絮叨叨,我说:「不是啊,我要离开你啦。」
我擦掉腮上的一滴泪,轻声说:「江燃,再见。」
静了一瞬,我挂掉了电话,我始终是个胆小鬼,我怕他听见我忍不住的哭声,也怕他如释重负地说一声「好」。
这个小房子是江燃还未大红的时候买的,我那时攒了一笔不大不小的稿费,和江燃凑着付了首付,两室一厅,他和我各有一个小房间。后来他火了,这里就不大适合他了,这里人流太多,娱记很容易跟到他,经纪人不许他上升期就爆出与人同居这样的事,我一遍遍陪他解释,说只是家人,但是我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曾很短暂地拥有过炙热的星光,但我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从不属于我。
他搬到了隐蔽性很好的住宅区,档期一日比一日满,他总是给我打电话,说他新接的剧本、新排的舞,但是他太忙啦。到后来,我打电话给他,他总是在参加活动、拍戏、准备舞台,结束了疲惫地打回给我。我心疼他太累,后来也不打了。
我在这里朋友不多,在出版社下班了回来就写一些东西,我写《吾凰令》的时候给小将军安排了一个台词,他会在漫天的雪中策马归来,身后是浩荡王城与千军万马,他翻身下马,对着年轻的女皇单膝跪入雪里:「我是您最锋利的一把剑。我为卿卿,开疆拓土。」
我那时突然想到江燃,我也想做他的剑与盾,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我所能给予的,只有一个拥抱。
按照剧情,江燃在温决和其他女孩来公司面试时和她相逢,久别重逢,书里的描写是:「他们相遇,他却不动声色,身姿挺拔地与纤细的温决擦肩而过,好像陌路人,却暗里敲下给温决待遇最好的签约,又把这部注定大爆的女主剧本送到她手上。向来张扬的他如此小心谨慎,让温决以为是自己的努力有了成就,自得高兴。」
从这场发布会开始,就是他们甜宠文暧昧的开端。
我陪他陪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她的出现。
我在这个小房子里把一些工作交接都做了,再把行李箱拖到门边,刚打开门才发现下了雨,雨不小,敲在人心头也闷闷地疼。
我刚准备关上门拿雨伞,却发现门被一股力气顶住了,门框上撑了一只白皙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中指带了个很好看的银戒。
我打开门,心跳得迅速。
江燃撑在门边,外头下了雨,他却被淋湿了,额发垂在精致的眉眼之间,意气风发的光黯淡了一半,桃花眼垂下来,隐约见了那么点红。他穿的还是剧组的古装,胡乱缠起了广袖,雨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流,看起来竟然像落了泪。大概赶来得急,现在还在微微气喘着,薄唇抿得苍白,带了些惶然的意味,与他惯常的冷淡散漫总归有很大的不同,像是要被丢弃的孩子。
他垂下眼,声音有点哑,他叫我的名字:「关雎。
「你要去哪儿。」
雨水从他的下颌线和脖颈往下滚,没入半湿的交襟里。
我停了停,问:「你从剧组跑出来了?」
他打断我,微俯下身来看着我:「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海市了。这里太吵了,我不适合待在这里了。我想回海市在夜晚的沙滩上放烟火,还想吃我家楼下那家的老馄饨。」
他扶着门框的手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轻声问:「那我呢?」
我看见楼道里已经有人在走动,他又是国民度那么高的明星,担心被娱记和路人拍到,叹了口气,我微侧了侧身,示意他进来。
虽然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这儿住过了,他的房间和衣柜都是留着的,我催着他去洗个热水澡,他抬眼看了我好几次,有些迟疑着,我好气又好笑,我说我不会在你洗澡的时候走的。
他才「噢」了一声。
他手机开的是静音,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却一直弹出来,江燃轻啧了一声,反手把手机盖到茶几上,拎着衣服进浴室了。
我接到了他助理的电话,助理焦头烂额地问我燃哥在不在我这儿。我轻轻「嗯」了声,我说不用担心,等会儿他会回去的。助理放下了心。又给他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让她处理一下他一路上可能被人拍到的事情。
做完这些也才过去了一会儿,我难得失神,他其实很拼命的,当红明星老是传耍大牌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
我不小心点开了一首江燃的新歌,手机里他的声音难得缱绻,像是来自星河的告白:
「你在我的世界中央/却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我的全盛都为你加冕/谁能知晓这不加你负荷的爱意」
我听得心里发烫,弹幕却滚过去:「温决能拿到一番,燃哥肯定出力了吧」「隐晦忍耐的爱意才最为动人啊家人们」,我想了想,为刚刚那么一点自作多情十分不好意思,但按原著剧情也该是这样的。
他为她写歌,为她铺路,将最好的都无知无觉地送到她手上。
如果说他高中时的爱意是如骄阳般的炙热,那么现在经过磨难,这份爱就愈发厚重隐晦,像月亮下粼粼的海面。
但任何人喜欢江燃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他就是很好很好的人。
歌比较轻慢,像是他在耳边轻唱,我一听就失了神。
听见江燃出来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抬起头,掩耳盗铃一样地把歌暂停了。
江燃换了身白 T,领口隐约能见到锁骨。头发擦得半干,洗个澡大概舒缓了许多,往日里的散漫从骨子里透出来了些,听见这熟悉的旋律,怔了怔,眉角蕴了点笑:「在听我的新歌?」
我点了点头:「很好听。」
他却不说话了,耳根攀上一点红,瞧着是不在意地「嗯」了声。
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有几个小时,我要坐的高铁就要走了,也不得不和他告别。
「下次别一声不说就跑了,他们都很着急。」
江燃向来最烦说教,这下子也安安静静地听着。
「我票已经买好了,外面下着雨,你也不要送了。如果,你有时候还会想起我,路过海市的时候可以来找我喝啤酒。」
原来离别的时候不是泪流满面,而是很克制地维持朋友的体面。
他很久都不说话,我叹了口气,起身准备出门,谁知道路过他的时候手腕被攥住了。
「我不会找你喝酒。我不会偶尔路过海市。」
他抬起眼,十分固执地看着我,眼角隐约泛红,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哭了,这么多年了,吃过那样多的苦,他也只在失去父母的下午抱着我不声不响地哭过。
我耐心地微弯下腰:「江燃,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习惯了我的陪伴呢?
「其实那时候,无论是谁来拥抱你,你都会接受的。」
他怔住,脸色像是被羞辱了一样的煞白,他直视着我,几乎是咬着牙说:「关雎,你有没有心?只能是你,也只会是你。」
场面僵住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却刚好响了,不知道怎么铃声就变成了江燃的新歌,响起的是高潮那段:「我的全盛都为你加冕/谁能知晓这不加你负荷的爱意」。
我有些尴尬,江燃一直攥着我的手腕,我就用另一只手接电话。来电是《吾凰令》的剧组,前段时间刚公布完选角,开了发布会,现在大概已经拍了一小部分了,他们想要我跟组看顾剧情,和编剧一起完善剧情和修改脉络。
我有些犹豫,如果跟组的话,大概和江燃、温决都要碰上许多面了,我这边还刚想走呢。
电话里很文质彬彬:「我们都很希望把您的作品以最好的模样展现给观众,因此很希望您能够来参与。」
我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我突然想起来,江燃是不知道我写这小说的,结果一低头,却看见他刚刚还抿着的薄唇翘起一点笑。他微微往后仰,神色放松,精致的眉眼流转生辉。他不见半点惊讶,我提起声音:「你知道我写的《吾凰令》?」
他不动声色,窝在沙发里面,两条腿又长,为了不碰到茶几只能屈起来,他懒洋洋地说:「关关雎鸠老师,请多多指教——」
就像是那年盛夏,他坐在窗边,满树蝉鸣,少年的侧脸多情,他翘着唇角说:"是关雎啊,请多多指教——"
他总是这样,明明什么时候他都不需要我的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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