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好好的男人,怎么就偏偏长了张嘴?
还特意让姑姑跟着去……
如果她真的要做什么,他哪里来的自信她姑姑能看得住她?
不过,其实她还挺想带着姑姑一起去宫里逛逛的。
她记得过两天,王氏染了风寒,有丫头婆子不用,逼着姑姑没日没夜地在她床前伺候,事事都要她亲力亲为,美其名曰敬孝,害得姑姑事后也小病了一场。
今日离诗会只有七日了,到时,正好让姑姑以要去拜见太后,不能沾染病气为由,避开这次侍疾。
……
先前陈家老太爷还在的时候,陈知衍与靖王的确关系匪浅。
文宣帝近十年来荒淫无度,沉迷炼丹无法自拔,虽还坚持着六日一朝,却也只是做做样子,好为自己留个美名,私下早已不问朝政了。
如今,整个大梁的命脉都握在内阁手中。
内阁四位大学士,除去陈知衍以外,杨首辅作为百官之首,多年来虽兢兢业业,深受爱戴,但年事已高,大约不出五年便要致仕了;
周阁老野心勃勃,行事狠辣,资历也仅在杨首辅之下,但自从经历了丧子之痛后,他深受打击,大有一撅不振之势;
另一位礼部尚书崔阁老,虽入阁多年,却是个喜欢和稀泥,混日子的。
在外人看来,做官做到陈知衍这个位置,似乎已经够了,剩下的就看造化了,但陈知衍清楚自己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原本,他父亲的这一层身份能给他很好的助力,靖王也颇为赏识自己。
只要他一心扶持靖王,日后靖王登基,他极有可能荣登首辅之位。
但随着接触渐深,陈知衍愈发觉得胆寒,只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故而刻意疏远了靖王。
裴茵这件事,如果陈知衍直接告知太后或皇帝,裴茵势必能得到一个侧妃的位置,但陈知衍也会因此得罪未来的一国储君。
偷偷泄露给言官,或其他皇子妃嫔,又担心保不全国公府那所剩无几的清名。
目前的可行之策,是先去问问靖王,不能只听裴茵的一面之言。
靖王若愿意听他的劝谏,纳了裴茵,把事情悄无声息的解决了,自然是最好的。
回到陈家后,陈知衍就让人往靖王府传了话。
翌日,九香茶坊的二楼雅间里,上了一壶六安松萝。
陈知衍临窗而坐,看着街边的景致,慢悠悠地喝着茶。
“侯爷今日好兴致,本王若没记错的话,你我君臣上一回私下约见,迄今已过去三年了。”
李元修穿着一身紫色长袍,阔步走来。
陈知衍正要起身行礼请安,却见李元修摇了摇手中折扇,“免礼,免礼!”而后兀自走到茶案旁撩袍坐下。
一边扇着扇子,一边往茶坊下望,神情举止间夹杂着几分莫名的焦躁与兴奋。
陈知衍坐下给他倒了茶,“从洛州连夜运来的禊泉水煨的六安松萝,殿下请。”
李元修看了一眼茶盏,似笑非笑地:“还是侯爷会享受,烹茶要用最好的泉眼,娶妻也当娶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陈知衍眸色一暗,警惕地说:“殿下过奖了。”
“侯爷不必紧张。”李元修眯了眯眼,“本王今日特意推了舅舅的约过来,就是想让侯爷知道,虽然侯爷趁本王不备,从本王手中抢走了裴清,但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你我还是可以继续做好朋友的。”
陈知衍感觉到一股寒意渗进骨缝里,忽然间明白了裴清的极度担忧源自何处。
靖王此人,远比他想象的棘手。
他双手捧起茶盏低头抿了一口,微笑着说:
“正如殿下方才所言,你我是君臣。”
李元修冷笑一声,往椅背上一靠,坚硬的指关节在桌沿上敲了敲,“我还以为侯爷会说,裴清又不是我的人,何来抢?如此想来,侯爷对她,也不过如此。”
陈知衍收起笑容,淡淡道:“还是言归正传吧,臣今日是为内人的堂妹一事前来。”
“原来侯爷今日约本王出来,是为这件事……”
李元修的眼中骤然闪出一丝狠厉之色,把拳头朝下抵在桌面上转了转,十分痛心地咬牙道:
“真是太令人失望了!本王还以为裴清会亲自来找我呢。”
陈知衍静静察言观色。
难道他对裴茵做这些事,就是为了引裴清出现?
裴清脑袋虽不灵光,但还没有迟钝到为了一个关系并不好的堂妹,把自己送到敌人嘴边。
第50章 陈知衍,你最好是真的喜欢她
“内人自然是关心她的堂妹的,只是她一介已婚妇人,不便抛头露面,所以才由我代她出面。”
李元修不耐烦地挑了挑眉,似乎没有什么谈论的兴致。
陈知衍陪他绕够了圈子,单刀直入地问:“听闻昨日定国公在永安楼外等了一整日,裴二小姐的事,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侯爷不先问清楚,就不怕那个小蹄子污蔑我?”李元修问。
原本的确是想问的,现在突然发觉没有什么必要了,一点必要都没有……
陈知衍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耐心,像今日一样,耗得这么快过。
他此刻还能坐在这里,平静地与面对面李元修交谈,全赖于他良好的自制力。
“若是污蔑,昨日定国公就该有去无回了。”
李元修慵懒地:“好,侯爷想知道什么?”
“臣百思不得其解。”陈知衍问,“殿下为何要做这种事?裴二小姐固然有错,可您身为皇长子,若事情传到陛下和太后娘娘耳中……”
“侯爷可知,”李元修轻轻打断他的话,低垂着眼眸,指腹在杯口上摩挲,“令夫人堂妹的一双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
陈知衍心底翻腾起一股怒意,只是怒火愈盛,面上却愈加平静:
“是么?臣不曾发现过。”
“那侯爷今夜回去,可要仔细留意了。不过……”
李元修身体前倾,一只手搭在茶案上,另一只手把玩着杯盏,将声音压得极低。
“陈知衍,你最好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看在裴敬安的面子上保她周全,否则,本王迟早有一日,会将她抢回来的。”
陈知衍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未来很可能要效忠的男人,怒极反笑:“臣等着您来。”
说罢,理了理衣袖,起身离去。tຊ
李元修望着陈知衍高大笔挺的背影,脸色发青。
他很小就喜欢裴清,在他的床榻,还未被各种各样的人和物染指的时候……
那个成日仗着父亲在京城横行霸道的小姑娘,用一个顽劣的玩笑,无意间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某种见不得的人欲望。
他想立裴清为靖王妃,可老定国公功高震主,说一不二,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一生被困在宫墙之中,她的脾性,也并不适合母仪天下。
李元修爱她,却也要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后来她成了丧父孤女,没有了老定国公的威胁,李元修终于可以将她收入囊中肆意疼爱。
他知道周应淮一肚子花花肠子,一定会背叛她。
在自己的多番挑唆下,他们终于不欢而散。
可父皇又开始张罗着为他选靖王妃。
靖王妃梁宛是他在选秀前就定好的人。
梁家世代勋贵,梁宛的祖父是上一任内阁首辅,死后加少师衔,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兵部尚书,兄长是年轻有为的大理寺少卿。
外人都以为李元修身为嫡长子,最有可能成为大梁未来的皇帝。
但其实李元修心里清楚,母后走后的这些年来,宸贵妃和朱贵妃这两个贱人把持着后宫,成天给父皇吹耳边风,暗中等着抓他的把柄,好趁机怂恿父皇立瑞王为太子。
他的地位并不稳固。
他需要靖王妃母家的扶持,不能在这个关头闹出事。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清与陈知衍订亲。
等他终于忙完大婚事宜,裴清也准备要出嫁了。
他就这样再一次错过了她……叫他如何能甘心?
李元修在永州做的那些事,是一时糊涂,也有赌气的成分在,他知道裴清肯定不会亲自来找他,来了正好,不来他气气陈知衍也不错。
他是想拉拢陈知衍,但也不会让陈知衍对此事一无所知,抢了他看中的女人,总要被他膈应膈应。
不然他真的气不过。
方才陈知衍气得礼都没行就走了,他还从来没见陈知衍这么失礼过,可他怎么觉得,浑身上下都这么不得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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