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抿紧双唇，刻意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陈知衍顿了顿，缓步走到她面前，斟酌了片刻，温声道：“怡宁的事，娘已经去和堂嫂说过了。堂嫂知晓后罚她跪了祠堂，还抄了经书，你别生气了。”
他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想走，不是因为她。”裴清神情低落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陈知衍，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陈府和定国公府，都不是我的家，你能明白吗……”
陈知衍的心抽痛了一下。
“我现在走到哪里都是个外人，还不如趁你们彻底厌烦我之前，早点离开，给自己留一份体面。”
裴清故作坚强地扯出一抹笑：“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我爹娘给我留了那么多钱，足够我衣食无忧一辈子，等我哪天玩够了，就回来看看你和老夫人。”
这番一本正经的话，听得陈知衍直皱眉，又觉得有些好笑。
就像在看一个还没学会走，就嚷嚷着要跑的孩子。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自立门户？”
“别说你一出京城，就冒出一群劫匪差点掳走你，就算没有这些危险，我也不觉得你有能力独自生活。”
这一瞬间，裴清心底那道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陡然崩塌。
气得她眼眶泛红，眼泪摇摇欲坠，高声道：“那我还能怎么办？走一步是一步呗，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生来就什么都会？”
他总是这样，毫不遮掩地瞧不起自己，虽然她也的确不堪大用。
可他作为她的先生，怎么能表现得这么明显……
又要哭。
印象中没心没肺的裴见微，是从什么开始变成一个小哭包的？
陈知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绞在一起的小手上，有些别扭地说：“走吧，跟我回去，我给你一个家。”
裴清愣愣地抬起眼眸，“你什么意思？”
陈知衍认真地说：“意思就是，我答应你了。”
说完，又怕这傻瓜听不懂，补充道：“昨天你说，你想和我成婚，我仔细想了想，以目前我们两个人的处境，也许这是最好的办法。”
裴清不敢置信，小声地问：“为什么？”
陈知衍望向别处，斟酌了片刻，温和地说：“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一味阻拦你去宫宴，也许你就不会落水，更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他一直以为他不是一个自负傲慢的人。
可在自己的学生面前，他却总不知不觉地认为自己永远都是对的，总要求裴清无条件的服从他的命令，从而忽略了她的真实感受。
如果那天她跑来告诉他周应淮背叛了她时，他能多安慰安慰她，帮她想好解决的办法，而不是粗暴地把她关起来，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陈知衍第一次诚恳地凝望着裴清的双眸，没有躲闪。
“可能这次，真的是我错了。”
他不能一走了之，他需要留下来，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
太好了！小命保住了！
裴清心中狂喜，极力压下上翘的嘴角，面无表情地问：“你有没有骗我？”
陈知衍反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是了。
陈知衍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有的是雷霆手段。
从来都是不屑骗她的。
裴清满意地点了点头，表情轻松了一些，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要娶我，可以。但我们得先说好了，我今天离开，可不是为了逼你和我成婚，这门婚事，是你陈知衍自tຊ愿的。以后你要是后悔了，或者喜欢上了哪家姑娘，可不许怨我，给我甩脸子。知道吗？”
陈知衍淡笑道：“嗯，知道了。”
他既答应了与她成婚，就不屑于做这些事情。
至于，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这姑娘虽从小就定了婚，对男女之情，却是一窍不通。
看她这副样子，估摸着近两年都不会开窍了。
他也省了这份心。
裴清没想到自己这一世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安心之余，又有些愧疚。
“陈知衍，如果你真的很想去苍州的话，等我们成完婚再去吧。”
说完，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对不起陈老夫人，立即改口道：“或者，你再和你母亲商量一下，毕竟，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陈知衍想了想，回答道：“且看吧。”
护卫安抚好了受惊的马儿，裴清就带着丫鬟登上马车出发回京了。
陈知衍带人骑着马护送在马车周围。
回到陈府时，已是月落中天。
裴清下了马车后，跟在陈知衍身后步上回陈家的台阶，每抬一次脚，都扯得腰腹疼。
大抵是淤青了，希望肋骨没有断。
刚过了影壁，就碰上急急忙忙出来迎接他们的孙氏。
她的视线在一行人的脸上来回扫了扫，发觉只有裴清是灰头土脸的，儿子的胳膊上还多了一道伤口，什么都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成了。
顿时笑得嘴角都快裂开了。
“可算是回来了。”
孙氏笑眯眯地绕过儿子，牵起裴清的手，“好孩子，到娘那儿去，娘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咱吃完再回去休息。”
裴清还是不太习惯孙氏在她面前自称娘，她都还没过门呢，让人听去，多不好意思呀。
尤其是当着陈知衍的面。
陈知衍说：“娘，儿子要去书房处理点事，您和见微吃吧。”
孙氏摆了一下手，嫌弃地说：“谁要和你用饭了？自作多情。有见微陪我就够了。”
陈知衍颇为无奈地应了声是，带着几名护卫从另一条路走了。
等陈知衍走远了，裴清忍不住问：“老夫人，您是怎么劝他的？”
“我可没劝他！”孙氏不屑一顾地说，“我只问他，你要是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他打算怎么和老国公爷交代。他听了后，自然就想明白了。”
这还不叫劝啊……
裴清勉强扯出一抹笑。
孙氏一眼看出她的犹豫，摸了摸她嫩白的小手，说：“你放心吧，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若是真不愿意，没人能逼得了他。你尽管安心守孝，等孝期一过，娘就上门去提亲，把你风风光光地娶进我陈家来！”
裴清莞尔一笑：“多谢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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