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好像从来不了解庄煦,过去不了解,现在也不理解,时间并没有改变他们关系的本质。
李殊宜承认自己在一瞬间是有动容的,当他在光影中带着辛酸又无可奈何的笑意时,她突然想迈步走到他面前,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笨拙地在琴键上跳跃出一句还算能安慰人的话。
可是她只是小心翼翼地牵起他都手,“我们回去吧。”
庄煦平时话并不多,这会儿沉默起来更是过分安静,等两个人回到公寓时,
“你最近还在玩那个游戏吗?”他突然提起来了《星愿旅友人》。
“在啊。”李殊宜点点头,“你怎么想起来问了?”
“我们单位也有人在玩。”他解释,“那次我提到了《模拟人生》,然后有个同事就在后来跟我提了一嘴《星愿旅友人》,说是这个游戏算法很厉害。”
“怎么说?”
“他说,这个游戏能够很贴近你在现实中的生活。”
李殊宜有一瞬间的紧张,但面色依旧如常,平静地应和了一句。她最近都没有看过游戏论坛,也不知道有没有出现和她有相似情况的玩家。如果这一切不是偶然,那这个游戏的算法能够厉害到这种地步,是不是有些太可怕?
“其实我以前不太能懂,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电影和游戏。”庄煦继续开口道,打断了她的思考。
“那现在呢?”
“现在好像有些能明白了。”
他突然想起来过去的时候,看李殊宜玩犯罪类游戏会感到惊讶,她耐心地解释游戏里能发泄自己在现实里无法做到的事情。
在游戏里你能拥有第二个人生。
李殊宜看出了他的状态不对劲,“你很难过吗?”她犹豫着询问。
庄煦一瞬间感到茫然,他不太明白这样的感觉究竟能不能算是难过。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太强烈的情绪,他曾经也会大哭大笑,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悲伤对一切事情无济于事,便对情绪的价值产生怀疑,久而久之失去了表达自己的能力。
“我不知道。”他垂下眼睛,“也许吧。我没有成为她想让我成为的那一类人。”
她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高中,她和梁适在日落的操场听tຊCD机;是纽约,捕捉还作为Schu的庄煦在忽明忽灭的灯光下的眼神……
甚至在做梦时,她也梦见过叶泠一把将她推进了潭中,她的鼻腔都被灌满了水,努力挣扎四肢却只是越来越重,在她继续下沉的同时,她突然听见叶泠幽幽地说——如果你真的毫不后悔你的选择,那你有什么理由畏惧见到文尚生?
李殊宜过去在美术馆里看过草间弥生,从十岁开始患上神经性视听障碍的波普艺术家,似乎最能把不安具象化。由恐惧滋生出冰冷的颜色,那些精神分裂似的圆点铺满整个房间,她一点一点咽下那些毒药般的色彩,最后任由其滋生吞噬掉整个身体。
此时,安静的房间以及悬挂在枯树下的一团火已然落下。
李殊宜读到了一份共鸣,她鬼使神差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不掺杂任何欲望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她知道自己无法成为一个像船一样的人,把深陷困境的人渡过河滩,可是至少今天,她想自己或许能变成一座岛。
她的手腕被握住。
庄煦说,不要松开我。
她说,好。然后握紧了他的手,体温交融缠绵。
人类是否身体存在一种分享机制,在特定的情景下去共享彼此的感官。他把自己的心跳给了她,她懂得了他,她垂怜他的同时又为自己的过去同时落了泪。
难过的是,不论如何墙壁上的剪影亲密的接触,他们依旧从未真正拥有过对方。
窗外下了雨,两具交叠着的身体,无言说彼此都是陌生人。
“我可能对你有很多隐瞒和私心,但我不会伤害你。”
她大脑一片混沌,并没有听太清晰他的话,只是嘴上胡乱“嗯”了一声,倒让对方失笑。
“算了。”庄煦无奈,“你好像从来不相信我。”
“谁说的——”她不满反驳。
“你信你前男友会回来找你,也不会信我……”他自嘲似的语气。
“前男友”这个词从庄煦口中说出来着实陌生,这让李殊宜忍俊不禁。
“婚内出轨的事情我不会做。”她笑。
“可你看他的眼神不像。”
李殊宜只觉得他今天孩子气,右手抚上他的后脑勺,半开玩笑似的问:“吃醋了?”
庄煦笑容意味不明,干脆顺着她的话术往下说,“你怎么知道。”然后一口咬上了她的下唇。
*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去上海的日期。
出发前一天,她还和庄煦在家打了几个小时的《逃出生天》,一直玩到两个角色出监狱坐船漂流才饿着肚子吃晚饭。
第二天一大早早起时,李殊宜一边刷牙,庄煦撑着困意,下巴抵在她肩上说:“有点想买个掌机了。”
李殊宜理智劝退:“算了吧,就你那么忙,一年能玩几次。”
“有道理。”庄煦迷迷糊糊吻了吻她的脖子,“等你回来玩你的。别让我等太久。”
她身体僵住了,并不太适应这样腻歪的庄煦,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伸了个懒腰离开了洗手间。
毫不意外的,李殊宜和叶泠的相处模式依旧别扭。
他们的列车在清晨,李殊宜在座位上补觉的时候被叶泠说她还像个每天都睡不醒的学生。
李殊宜拿出游戏玩时,还被叶泠给嘲讽说小学生才玩掌机,气得她在一分钟里冥想了无数次才压下火气。
叶泠有些像她那些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亲戚,八百年不见一面关系也见不得多亲密,结果一上来就是一顿说教。
好不容易熬到抵达酒店,还没等李殊宜收拾完东西,叶泠又打电话来说自己已经约了文尚生的助理先见面,提前打通一下关系。
李殊宜水都没喝火急火燎地到约定地点,结果等了一个小时叶泠才现身,轻描淡写地说自己记错了时间,不小心给她通知早了一小时。
好不容易等文尚生助理出现,坐在茶楼做好对接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了。
叶泠人精地说要请助理吃顿饭,直接打发李殊宜一个人自己打车回酒店走人。
一天都没吃饭的李殊宜在内心敲起了小木鱼。一边骂叶泠一边敲,但功德还是刷刷地掉。
她不会不懂叶泠在给她下马威。
一个上司需要的合格下属最重要的品质就是“服从”。叶泠想让她明白一种阶级意识,因为现在李殊宜这个倔骨头太硬了,得先磨磨才能更好使唤。
但碍于工作,李殊宜并不好发火,只能憋着一肚子气,从而报复性地吃了顿晚餐。
从餐厅走出时,她抬头看见了头顶的电影大屏正播放着《燕南山》的预告片。
看得出来文尚生很注重这次电影的宣发,除了营销之外,预告片的剪辑也格外用心,在不剧透的同时抓住观众胃口。
她在那块屏幕下站了很久,放空大脑时,就去回想以前在文尚生手底下做事的经历,尽管憋屈,但不得不说,那时候是她离自己的梦想最近的一次。
一直到电话铃声响起,她掏出手机,才发现是庄煦打来了电话。那头的男人才刚下班,调侃问她目前感受如何。
“有点茫然。”李殊宜老实道,并没有提起叶泠对她的针对,“我觉得我是想见到文尚生的,但是我很害怕。”
“为什么?”
“我……”她张了张嘴,“因为我不知道,我还以后能不能站到比他更高的高度。如果以后的我就这样庸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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