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还是说道：“您说。”
何父笑道：“听说，小笙坐飞机前，给了你离婚协议书？”
顾昀眸色骤然冷下来，他沉声道：“怎么了吗？”
“这样啊，那你就不是小笙的丈夫了。”
何父笑了，眼尾的丘壑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眼中的精明，藏也藏不住。
“何笙很早之前，就和律师定下合同，她出了意外，她的财产继承，就都是你的。”
他还想说什么，却在下一瞬，听见了瓷器的碎裂声。
何父一抬头，就看见顾昀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手上的茶杯竟被生生握碎。
碎片刺进血肉，茶水混合着血液，染红了桌面。
第16章
顾昀从来不知道，何笙会将一切都留给他。
他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血液，或许十指真的连心，那些纯白的瓷片，仿佛真的插进了她的心里，几乎让他一瞬间，窒息。
管家送了毛巾过来，他摇了摇头：“然后呢？”
何父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和她既然不是夫妻关系了，那么，遗产的继承权，当然是父母优先，我对她的存款并没有兴趣，你想要，都给你，但是她手下的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小昀啊，我记得你对公司没兴趣，你拿着也没用啊。”
“她还没死。”顾昀说道。
何父皱眉：“一个月了，没活路了，你……”
“她还没死！”顾昀打断他，冷声道，“她的财产，我没资格处理。”
他直视着何父，眸色冷如冰霜：“你也最好，不要觊觎。”
说罢，不再管何父骤然阴沉下来的脸色，起身走了出去。
却在院门口遇见了何羽恒，他沉着脸：“别挡道。”
何羽恒却笑递过来一个文件：“送你个好东西。”
顾昀并未接过，何羽恒说道：“关于何佳倩的。”
顾昀一顿，伸手打开了，里面是一张病历单，他略略看了一眼，却猛地怔在了原地。
何羽恒笑道：“一年前何佳倩开车去撞姐姐的时候，是不是和你说，她遗传了妈妈的精神病？那个时间段，刚好复发？”
他看着顾昀难看的脸色，嘲讽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真是可笑，看清楚了，她并没有遗传妈妈的精神病，你被骗了，却还不自知。”
“可惜，你们却总以为何佳倩是什么好人。”
顾昀闭上了眼睛，紧握的指骨泛着用力的白，几乎将病历单捏碎。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何羽恒唇角微扬，张扬青春的脸上，双目却满是阴翳：“为了看你痛苦。”
你越为了曾经而痛苦，姐姐就会越开心。
丹芫市。
何笙的伤基本都好的差不多了，养伤期间，她没有找别的房子住，每天就住在医院里。
丹芫靠海，她喜欢在夜晚去海边的礁石上坐着，倾听海浪拍岸的声音，感受着海风划过脸侧的凌柔和，每每看着海岸一侧，亮起的万家灯火，心情便会格外的平静。
再一次深夜从海边回医院时，李徇正等在医院大厅内。
“我认为旅游的最佳住处并不是医院。”
大厅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液晶电视挂在墙上，里面新闻的声音很小很小。
何笙笑了笑：“但这里最舒适。”
李徇道：“我的病床比不上五星级的大床房，这点我还是很清楚。”
“五星级酒店可没有心理医生。”何笙挑眉道。
“或许，我该收你两份医药费。”李徇摇摇头，“而且，我可没劝过你归居田园躺平。”
何笙道：“我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李徇看向她，却见她直勾勾地看着液晶电视，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电视上的新闻，赫然是——“何氏集团宣布，总经理一职将由何羽恒正式担任。”
李徇看着画面中何羽恒放大的笑脸，顿了顿。
随即便听见何笙说道：“休息够了，该回去了。”
第17章
临市，Rusty酒馆。
绚烂灯光映照着盛满拉菲的高脚杯，觥筹交错间暧昧的色调侵蚀着麻醉了的心。
卡座上，顾昀又灌下一杯酒。
旁边一身西装革履，与酒吧格格不入的林安白看了他一眼，拦下了他继续灌酒的手。
“你怎么了？”
顾昀有些醉了，脸色有些红晕，看着那些不断在眼前转圈的酒杯，沉声道：“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他只是有些难过，有些后悔……
关于过去的那几年，关于那个巴掌，他看着裹满纱布的手，闭了闭眼。
他只是想借助，花红柳绿的酒，嘈杂震耳的音乐，昏暗地让自己忘记那些难过，忘记那曾经记忆深刻地往事，忘却……何笙还是何佳倩……他分不清了。
他重重吐了口气，推开林安白的手，又倒了满满的一杯酒。
握着酒杯的手很用力，伤口被撕裂，染红了整个纱布，他却恍若未闻，只是一杯接着一杯，仿佛不知痛意，又仿佛是痛到了极致。
林安白没再阻拦，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冰冷而锋利。
他又问出了曾经问过的一个问题：“顾昀，你只喜欢佳倩，对吗？”
顾昀顿住了，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很多何佳倩的影子，每一个每一个都在说，你要永远爱我，他张了张嘴，却又看见了何笙的身影，她在哭，泪珠从她的脸颊落下，表情明明十分平静，可为什么却又让人觉得那样的悲伤。
她只是看着他，对他说：“离婚吧。”
顾昀骤然皱起了眉，他捂住头，头痛欲裂。
“我……我不知道……”
林安白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握紧了拳。
这一夜，没有再下雨。
顾昀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家了，他缓缓坐起身，才看清自己身在画室之中。
这里，是何笙买房特意留下来的一个房间，采光位置，比主卧还要好。
白天的时候，一拉开窗帘，就能看见别墅后院种的花，就能有温暖的阳光洒进来。
顾昀愣愣地坐在原地，看着墙上满墙的何佳倩，大半的侧脸，一时间竟分不清，在画的时候，想的究竟是何佳倩还是何笙。
他的酒还没醒，拿着酒瓶晃悠地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脚下却踩到了个什么东西。
一低头，就看见一张皱巴巴的画，铺在地上，画中人早已被他划地面目全非。
这是那天他扔掉了，后来又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要捡出来？他那时候，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恨何笙，自己只爱何佳倩，可是为什么要捡出来？为什么舍不得丢呢？
他愣愣地将画捡起，看了好一会，才含糊地说：“生什么气？再画一张，不就行了？”
说着，他掀开画布，才看见画架上，已经有了一张画。
是那天，他画的，和这幅画一模一样。
顾昀怔怔地站在原地，一阵凉风从窗户吹进，脸上一片湿冷。
他伸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满墙的画，明明都是他曾经最爱的面孔，此刻却仿佛一个个索命的厉鬼，一遍遍地哭喊着。
“是你害死了她……”
“如果不是你，她就不会坐那个飞机。”
“为什么要打她？为什么，会对心爱的人动手呢。”
“你明明说过会保护她，可伤她最深的人，却是你。”
顾昀只觉头痛欲裂，他往后退了一步，猛地跌坐在地。
他看着满墙的画，心脏刺痛的几乎窒息，随后，他笑了，突然笑了。
一个醉鬼在深夜，晃悠地起身，不知从哪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墙上的画，一幅又一幅……
火舌迅速席卷了画布，何佳倩的脸，缓缓被火焰吞噬。
顾昀坐在地上，在火场中，平静地看着那些那些画燃烧，熊熊烈火，仿佛也席卷了他，灼热，炙痛，他却只是静静坐着，任由烈火将视线吞噬。
深夜，消防车与救护车响彻临市。
第18章
临市知名画家在家自焚的事，很快占据了头条。
高铁站，何笙看着手机，目光猛然一顿。
李徇看向她：“怎么了？”
何笙紧攥着手，在看到最后，救助及时，并无大碍这几个字后，呼吸才渐渐平缓了下来。
收起手机，朝李徇笑了笑：“没事，让你跟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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