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家中再没了外人,沈母给他端了杯凉白开,示意他冷静冷静。
沈父这才收敛了满脸的怒容,喟叹道:“听说时家那丫头早早从医院里跟人跑了,我看这臭小子现在剃头挑子一头热,还有得折腾。”
沈母有点诧异:“所以你其实根本不反对清寒和时念的事?”
沈父哼哼了声:“他都一把年纪了,这事要是能处理得干净漂亮,我管他爱娶谁娶谁?”
“可他这不是按了葫芦起了瓢,两处都出了岔子吗?”
“不给他紧紧皮,他真以为他老子已经老糊涂了!”
沈母闻言白了他一眼:“你就作吧,什么时候真把儿子作没了,有你哭的。”
想了想,她又冷声落下警告:“还有,我未来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你不准打主意,耽误了我抱孙子孙女,我唯你是问!”
说完,她径自回了房间,给顾清宴打去电话:“清寒,一定要这么急吗?不能先订婚,缓两个月,再找理由解除婚约?”
面对母亲,顾清宴也软和了自己的态度。
但对解除婚约这件事,他依然坚持:“母亲,一定要这么急。”
从家里出来,顾清宴本来是想直接找上孟家去问孟九安要人。
但是之前派出去的人已经回话,孟九安并没有回孟家老宅,也没有回他自己的那些居所。
他找不到孟九安,也就找不到时念。
眼下只能开着车,有些漫无目的地在市区打转。
期间还路过了三个月前他和时念发生意外的酒吧。
脑中不自觉就开始回忆起他和时念之间发生的一点一滴。
尤其是今天白天,时念在海边大喊的那句,她不要再喜欢他了。
还有病房里,她坚持要打掉孩子的决绝态度。
想着,他话意带了点萧索:“我之前做错了事,怕再迟一步,就走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沈母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儿子,只得长长叹了口气,慈和温柔道:
“既然你坚持,就放手去做吧。至于你父亲这边,你不用担心。”
虽然有了家里的全力支持,顾清宴找时念还是找得并不顺利。
一天之内,他派人查遍了全城的公立医院和私立医院。
但入院的病人名单上都没有出现过时念的名字。
想到孟家在帮人藏匿行踪上那些花样百出的手段,就连顾清宴都对此感到有些头疼。
苦寻不得之下,他又回到了洗心禅寺。
这是第一次,顾清宴拜佛,心中别有所求。
不求心中安宁,只求所爱之人再给他一个机会。
第19章
另一边,在孟九安的安排下,时念住进了一家保密性极高隐私性极好的私人疗养院。
这家疗养院由孟家独资建设。
名为疗养院,实际上是医院的配置,常见医学科室和医疗设备一应俱全,还专门聘请了国内外许多一流专家。
听说孟氏旗下艺人有个什么大病小痛,尤其是那些不便被公众知晓的隐疾,也都会来这家疗养院就诊。
时念的原意是入院当晚就做手术。
免得夜长梦多,她又生出什么多余的心软犹豫。
况且,算算时间,她妊娠周期已经将近三个月。
等再拖后一点,她要做的就不是人流而是引产手术了。
但入了院,做了医生给她安排的一系列检查后,手术时间并不能如她所愿。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说她接连劳累,身体状况并不适合马上做手术。
孟九安也帮着医生劝她多养两天。
好说歹说,终于让时念勉强同意延后再做手术。
只是再延迟也迟不了几天。
这天按医嘱断食八小时后,时念终于还是躺上了手术台。
在等麻醉生效的时间,她的目光不自觉飘向了手术室的门口。
好像在等着谁来,又怕那个人会出来一样。
她想的那个人最终还是没出现。
医生的专业素养极高,手术过程快速无痛,非常顺利。
可下手术台的时候,时念心中却陡然抽搐般疼痛了一瞬。
她好像听见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忍着委屈,却尽量上扬了语调跟她说:“妈妈,再见。”
时念其实一直对自己怀孕这件事没有太确切的实感。
时间太短,她还没有出现什么孕期的排斥反应。
更何况,在她的心中,自己实际上才刚刚十八岁,离结婚,尤其生孩子这些事还很遥远。
但是现在,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被自己从身体里剥离了。
或许顾清宴才是对的。
她腹中的是一个已经在成形的生命,可她却残忍抹杀了这个生命未来的一切可能。
她是不是当了杀人凶手?
“晚眠?晚眠!你还好吗?”恍惚间,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时念耳畔响起。
她回神看去,发现是孟九安。
不是顾清宴。
时念心中有些难言的失落。
但决定是她自己做下的,事情也已经发生,无可挽回。
她再多想,也不过是多余矫情。
对上孟九安关切的眼神,她脸上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没事,只是有点累,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孟九安一向绅士,闻言不再多问,又帮时念安排好了术后一系列的修养观察。
豪华私家疗养院环境幽美,高级私人病房装潢温馨。
淡雅宁神的安神香氛遍布房中,本该是个非常舒适有利于安心休息的环境。
时念却开始接连做起了噩梦。
梦中小小的血团一点点膨胀长大,渐渐生出了婴孩的雏形。
婴孩一点一点慢慢爬到了时念身边,又伸出手抱住她的腿开始向上攀爬,甚至还留下了黏糊的血迹。
四面八方充斥了婴儿尖细的哭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哀痛的控诉:
“妈妈,怎么,可以,不要我?”
“妈妈,我好痛……”
“妈妈,坏!”
被这样绝望凄厉的悲痛感染,时念沉浸其中,只觉呼吸不畅,几欲窒息。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彻底陷入深渊,失去意识时,四周血色褪去,一阵五色温暖的光芒笼罩了她全身,让她好像又活了过来。
接着,她怀中好像抱住了一团小小的柔软温热。
耳边又响起白天她听过的那个细细小小的上扬语调:
“妈妈,我一点都不怪你。”
“相信我,我们会在更合适的时间再次重逢。”
话音落下,时念大梦方醒。
第20章
醒来后,梦中那些恐怖悲伤的画面情绪都像潮水一样逐渐退了个干净。
时念能记起的,只有出现五色光芒之后听到的那两句话。
还有怀中仍然残留了一点温热触感。
想到梦中那道五色光芒仿若佛光,她似有所悟,决定去一趟洗心禅寺。
来到禅寺,她第一次没有径直奔向后院的禅室,而是像那些寻常香客来寺中求神拜佛一样。
顺着山间步道一路走入大门,过前院香炉,进大雄宝殿,穿过偏殿,尔后至后院祈福树下。
烧香,拜佛,求签,祈福。
时念一步一步,一丝不苟,按部就班。
除此之外,她还专门找了寺中僧人,为那个孩子请了一盏平安灯。
通常来说,来洗心禅寺为逝去之人请灯,本该请的是长生灯。
但时念从梦中得知,她与那个孩子只是短暂的分别,终将有重逢的那天。
所以她只为孩子求平安。
遵从僧人指示,面朝佛像摆放平安灯时,她的背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祈求:“这盏平安灯,你是给谁求的?”
她不紧不慢转回身来,抬眼看去。
果不其然,来者是顾清宴。
在来洗心禅寺前,时念就做好了会遇见顾清宴的心理准备,所以眼下她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只是顾清宴看上去并不太好。
胡子拉碴,面容憔悴。
差点看不出曾经那副矜贵清冷的模样。
他变成这样,难道都是为了她?
时念不禁有些动容,轻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给孩子求的。”
看顾清宴面上显而易见出现了一些神采,她有些不忍心,侧过了头,才继续道:“我已经做过手术了。”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去。
顾清宴眼角出现狰狞猩红,他尽力克制着想掐住时念的双手,语带沉痛:
“我说过,我会对孩子负责,我也已经取消了订婚,你不必……不必……”
听到顾清宴说已经取消了订婚,时念有点诧异。
但她很快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是,你是说过你会为孩子负责。”
“但是顾清宴,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你的‘负责’,你明白吗?”
“你不爱我,而我不会为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生下孩子。”
听了她的话,顾清宴不知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些微带了点失落道:“所以,你选择了孟九安,因为他爱你,对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孟九安,时念眨了眨眼,疑惑道:“和孟九安有什么关系?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想了想,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两个人没有爱的结合,就这样仓促潦草决定生下一个孩子,在我看来才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然的话,随便一个女人给你生孩子,你都要负责吗?”
说到这,她心中出现了一些自己都觉得莫名的愤懑。
按下这股情绪,看顾清宴张口想要说什么,她赶紧又补充:
“别说没有意外,你和我上次就是因为意外,人生这么长,你能保证自己没有下次吗?”
这回轮到顾清宴叹了气。
他终于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伸出手,按在时念的肩上,微微施力,让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彼此。
然后他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郑重道:
“不是的,只有你,只能是你。”
“因为是你递给我的酒,没有检查我就喝了。”
“因为是你和我的孩子,我才会想要负责。”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你说这些……”
时念感到一阵突兀的天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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