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麻醉生效的时间,她的目光不自觉飘向了手术室的门口。
好像在等着谁来,又怕那个人会出来一样。
她想的那个人最终还是没出现。
医生的专业素养极高,手术过程快速无痛,非常顺利。
可下手术台的时候,时念心中却陡然抽搐般疼痛了一瞬。
她好像听见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忍着委屈,却尽量上扬了语调跟她说:“妈妈,再见。”
时念其实一直对自己怀孕这件事没有太确切的实感。
时间太短,她还没有出现什么孕期的排斥反应。
更何况,在她的心中,自己实际上才刚刚十八岁,离结婚,尤其生孩子这些事还很遥远。
但是现在,她却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被自己从身体里剥离了。
或许顾清宴才是对的。
她腹中的是一个已经在成形的生命,可她却残忍抹杀了这个生命未来的一切可能。
她是不是当了杀人凶手?
“晚眠?晚眠!你还好吗?”恍惚间,一个温和的男声在时念耳畔响起。
她回神看去,发现是孟九安。
不是顾清宴。
时念心中有些难言的失落。
但决定是她自己做下的,事情也已经发生,无可挽回。
她再多想,也不过是多余矫情。
对上孟九安关切的眼神,她脸上扯出一个轻松的笑:“没事,只是有点累,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孟九安一向绅士,闻言不再多问,又帮时念安排好了术后一系列的修养观察。
豪华私家疗养院环境幽美,高级私人病房装潢温馨。
淡雅宁神的安神香氛遍布房中,本该是个非常舒适有利于安心休息的环境。
时念却开始接连做起了噩梦。
梦中小小的血团一点点膨胀长大,渐渐生出了婴孩的雏形。
婴孩一点一点慢慢爬到了时念身边,又伸出手抱住她的腿开始向上攀爬,甚至还留下了黏糊的血迹。
四面八方充斥了婴儿尖细的哭声,间或夹杂着几句哀痛的控诉:
“妈妈,怎么,可以,不要我?”
“妈妈,我好痛……”
“妈妈,坏!”
被这样绝望凄厉的悲痛感染,时念沉浸其中,只觉呼吸不畅,几欲窒息。
就在她感觉自己要彻底陷入深渊,失去意识时,四周血色褪去,一阵五色温暖的光芒笼罩了她全身,让她好像又活了过来。
接着,她怀中好像抱住了一团小小的柔软温热。
耳边又响起白天她听过的那个细细小小的上扬语调:
“妈妈,我一点都不怪你。”
“相信我,我们会在更合适的时间再次重逢。”
话音落下,时念大梦方醒。
第20章
醒来后,梦中那些恐怖悲伤的画面情绪都像潮水一样逐渐退了个干净。
时念能记起的,只有出现五色光芒之后听到的那两句话。
还有怀中仍然残留了一点温热触感。
想到梦中那道五色光芒仿若佛光,她似有所悟,决定去一趟洗心禅寺。
来到禅寺,她第一次没有径直奔向后院的禅室,而是像那些寻常香客来寺中求神拜佛一样。
顺着山间步道一路走入大门,过前院香炉,进大雄宝殿,穿过偏殿,尔后至后院祈福树下。
烧香,拜佛,求签,祈福。
时念一步一步,一丝不苟,按部就班。
除此之外,她还专门找了寺中僧人,为那个孩子请了一盏平安灯。
通常来说,来洗心禅寺为逝去之人请灯,本该请的是长生灯。
但时念从梦中得知,她与那个孩子只是短暂的分别,终将有重逢的那天。
所以她只为孩子求平安。
遵从僧人指示,面朝佛像摆放平安灯时,她的背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祈求:“这盏平安灯,你是给谁求的?”
她不紧不慢转回身来,抬眼看去。
果不其然,来者是顾清宴。
在来洗心禅寺前,时念就做好了会遇见顾清宴的心理准备,所以眼下她心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只是顾清宴看上去并不太好。
胡子拉碴,面容憔悴。
差点看不出曾经那副矜贵清冷的模样。
他变成这样,难道都是为了她?
时念不禁有些动容,轻声回答了他的问题:“是给孩子求的。”
看顾清宴面上显而易见出现了一些神采,她有些不忍心,侧过了头,才继续道:“我已经做过手术了。”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死去。
顾清宴眼角出现狰狞猩红,他尽力克制着想掐住时念的双手,语带沉痛:
“我说过,我会对孩子负责,我也已经取消了订婚,你不必……不必……”
听到顾清宴说已经取消了订婚,时念有点诧异。
但她很快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是,你是说过你会为孩子负责。”
“但是顾清宴,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只是你的‘负责’,你明白吗?”
“你不爱我,而我不会为一个不爱我的男人生下孩子。”
听了她的话,顾清宴不知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些微带了点失落道:“所以,你选择了孟九安,因为他爱你,对吗?”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孟九安,时念眨了眨眼,疑惑道:“和孟九安有什么关系?这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想了想,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两个人没有爱的结合,就这样仓促潦草决定生下一个孩子,在我看来才是最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然的话,随便一个女人给你生孩子,你都要负责吗?”
说到这,她心中出现了一些自己都觉得莫名的愤懑。
按下这股情绪,看顾清宴张口想要说什么,她赶紧又补充:
“别说没有意外,你和我上次就是因为意外,人生这么长,你能保证自己没有下次吗?”
这回轮到顾清宴叹了气。
他终于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伸出手,按在时念的肩上,微微施力,让两人眼中都充满了彼此。
然后他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郑重道:
“不是的,只有你,只能是你。”
“因为是你递给我的酒,没有检查我就喝了。”
“因为是你和我的孩子,我才会想要负责。”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和你说这些……”
时念感到一阵突兀的天旋地转。
在她已经彻底放下他的现在,顾清宴却告诉她——
她时念对于顾清宴来说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所以,是她误会导致了两人错过?
可她又想,不能怪她。
是顾清宴自己爱而不自知,又始终这样不坦诚,忘记对她说这些最重要的话。
眼睛感到一点酸涩,热泪挣扎欲出,她闭上眼睛口中喃喃:“太迟了……”
睁开眼,看着顾清宴那双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澄澈剔透的墨黑眼珠。
时念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一字一顿道:“我原谅你,但是真的已经太迟了。”
说完,她就想退开和对方之间此时有些过于亲密的距离。
顾清宴却改为拉住了她的手,手上更加用力。
确认时念挣不开他的钳制,也不会因为他的力道受伤,他脸上表情缓和了下来,
接着他俯下身,把人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里,温声细语:“晚眠,没有迟。”
“你乖乖跟我回去,我会把欠你的话一句句全都说给你听。”
“但你也要把欠我的孩子还给我。”
第21章
时念被顾清宴超出寻常的言行完全震慑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趁她回过神开始大力挣扎前,顾清宴打横抱起她,把她带回了自己的禅室。
抱着人走进内室,轻缓地放在床上后,他又拉着她的手不放,眼中都是复杂晦涩的情绪。
“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我安排好,就带你回家。”
顾清宴禅室的内室,时念曾经心向往之,还数次被拒之门外。
现在她却顾不得打量四周来一窥喜欢人的私人领域。
她有些不敢相信,一向目下无尘清心寡欲的顾清宴竟然还能做出这种强制囚禁她的事情。
这不同于之前在医院的软禁。
那时她和他之间毕竟还有孩子这样一个羁绊,她稍微能理解顾清宴的执念和顾虑。
可现在,她真的看不懂顾清宴。
时念急急道:“你疯了?”
接着她又尽量软和下自己的语气,带了点祈求:“顾清宴,你别这样。”
“是孟九安送我来的洗心禅寺,我跟他说好会一起回去的。”
“这么久等不到我出去,他一定会来找我,别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不好收场……”
“而且这件事传出去,也有损你的清誉形象……”
时念东扯西扯说了一堆劝告的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顾清宴却仍然无动于衷。
等她说得口干舌燥,再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顾清宴竟然还露出了一个清浅微笑,就像两人初见时时念看到过的那样。
时念对他这难得一见的笑容还没能生长出什么抵抗力,忍不住沉醉其中。
见她失神,顾清宴原本清冷的音色混上了一点诱哄:
“我承诺过要对你坦诚,虽然可能比较冒犯,但我还是要告诉你。”
“其实你脸红的时候,我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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