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筝走到他身边,直接问:“我们的亲事还算数吗?”
袁拂欣赏她的直接,这让他反倒愿意和她说一些话。
不等袁拂回答,冯筝抢着说:“不算了,对不对?”
袁拂点头,冯筝明显松了一口气。她不拘礼,坐在袁拂身边。两人都不说话,冯筝左看右看,对镖局的一切都很好奇。袁拂想起自己聊江湖事她才有兴趣,心想:是个对江湖一无所知的女子。
他笑笑:“别看了,白锦溪不在我们这儿。”
冯筝像是被看破了心思,干笑道:“我又不是来找他。”
说话间,远远看见袁野书房的门打开,裴木森从里头走出来。袁拂和冯筝看向他俩,发现两人面上神情都不太好。
“吵架了?”冯筝小声说,“那我走吧。你们待会儿不会在这里打起来吧?”
“你胆子这么小,还想嫁给白锦溪?”袁拂说。
他俩的小小争执引起 袁野和裴木森注意,看向了这边。冯筝很快坐下,但缩在袁拂后面,等裴木森离开才探出头来。
“江湖好玩么?”袁拂问。
冯筝:“你告诉我白锦溪在哪里。有他在的地方才好玩。”
袁拂顿觉与此人无法沟通,挥挥手,让她快走。
冯筝离开镖局,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了嘉月峰的弟子们簇拥着裴木森,在镖局外头的树下说话。
她走过他们身边,裴木森冲她招了招手。
他问冯筝怎么在镖局出现,此前从未见过。用的是长辈的口吻,温厚慈祥。
“我来找袁拂。”冯筝低着头,边说边把鬓角头发别到耳后。
裴木森便恍然大悟似的:“噢……”
冯筝:“不,我们并不是……”
但她越是辩解,裴木森脸上笑容就越灿烂。
镖局里,袁野也在询问袁拂冯筝的来历和目的。
“你不该让她出现在裴木森面前。裴木森若知道她和你的关系,他会不择手段利用冯筝。”袁野说,“冯家独女,不能在云照出事。”
袁拂点头应了。他追上去时,只看见冯筝带着下人,与裴木森等人挥手告别。
他心里头有一丝怪异的感觉,不由看向冯筝的背影。少女走得很稳很快,仿佛一点儿都没察觉裴木森笑脸下暗藏的杀机。
袁野的寿宴因田小蓝的事情推迟了几天,但仍然在筹备。
“袁氏镖局大老爷过寿”的消息随风而走,澄衣江沿岸但凡消息灵通些的,没有人不知道。
就连江上的船工也纷纷议论起袁氏镖局的富贵来,众人言谈中,都认为如今袁氏镖局气势比嘉月峰还要大,说不定会取而代之。
从南疆回来的江雨洮坐在船中,竖tຊ起耳朵听船工们聊天。
他很擅长跟他们相处,这一趟旅程,听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回到池州,他第一件事便是去府衙,找孟玚。
孟玚对江雨洮这种惯犯印象不佳,初四与他在沉青谷相处过,倒是能跟他有说有笑。江雨洮在院子里等了一盏茶功夫,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孟玚。
“这事儿我只能跟你说。”江雨洮看了眼初四。
孟玚让初四离开,抬手对江雨洮作了个“请坐”的手势。
江雨洮没坐,他解下背上的包袱,把从南疆带回来的东西一股脑地摆在石桌上。
“这个人你认得吗?”他摊开红尾阿家的画像。
孟玚只看了一眼,立刻抓起那张画纸。画上的是孙雨生,他绝对不会认错,他去找孙荞的时候曾跟孙雨生打过几次照面。
孟玚对孙雨生的印象全来自于孙荞。在孙荞眼中,孙雨生是寡言且严格的父亲,但很疼爱她,用的是与母亲赵喜月并不相同的办法。孙荞的一手好刀法,是孙雨生亲自教的,无论晴天雨天,都与女儿一同练武,从没有一天落下过这个功课。
孙荞谈起孙雨生,有怨言也有崇敬。
孟玚此时看着眼前的画纸,看到那酷似孙雨生的货郎身后挂着的红色绳结,他忽然有种感觉:他们可能要触碰到这一连串事情的真相了。
江雨洮在金月楼里,把阮玉生前调查红尾阿家与人口买卖的资料翻了好几遍。
这张红尾阿家,画的是二十多年前南疆最出名、最令人害怕的一个货郎。这画像来自于一个从红尾阿家手中夺回自己女儿的父亲,他是为南疆王室服务的画师。没能逮住那位红尾阿家是他最大的遗憾,但他画下了这张极其珍贵的画像。
除此之外,还约有三十多名红尾阿家在南疆频繁活动。他们把南疆的孩子运到大瑀转手卖出去,这是无本却万利的买卖:南疆人极少去大瑀,更别谈千山万水地去找孩子。红尾阿家贩卖这些孩子,几乎是毫无风险的。
阮玉很多年前就在查红尾阿家。他的门派势力多年来扎根南疆,跟大瑀完全不熟,是结识了沉青谷苏盛南之后,才算真正跨入大瑀江湖。他跟苏盛南关系越好,能接触到的大瑀江湖门派就越多,而打听事情就更加方便。
但阮玉死了,死在沉青谷。
江雨洮越是看阮玉留下的资料,越是胆战心惊。阮玉死在沉青谷,真的如缪盈所看到的那样,只是因为夫妻俩起意救她?阮玉一旦死去,他调查的所有线索都就此中断。
被红尾阿家带走的孩子,他们的家乡几乎遍布南疆各地。货郎们在南疆的深入程度非常匪夷所思。阮玉查着查着,忽然开始疑惑——来自大瑀的货郎,是如何熟知南疆的地形,并且如此准确地进入到深藏于峡谷和深山的村落?他与妻子、琅玉都讨论过这个问题。
江雨洮在纸页里翻找,最后翻出一张陈旧得让人怀疑下一刻就会粉碎的纸片。
纸片沾满了污浊的斑点,被人塞在木箱深处,放了许多年。
“南疆地形崎岖,难行难渡。有一批南疆汉子在各个村寨之间运送东西,渐渐成了规模。”江雨洮说,“这是他们那个帮派的标记。”
孟玚才看一眼便悚然站起——纸上的标记,这段时间翻查虎骨村与长乐会命案卷宗的他再熟悉不过。
“长乐会?!”孟玚失声道,“长乐会是南疆的帮派?!”
“不,这是长乐帮。”江雨洮说,“长乐帮消失在南疆的时候,也正好是红尾阿家开始大量出现的时候。是他们把南疆的地形和村寨分布,告诉了红尾阿家。”
孟玚怔怔站着,在他脑子里,有什么正被针线穿引,迅速地联结在一起。
08
云照城。
缪盈在客房里招待了白锦溪。白锦溪告诉她,她俩的房钱记在了水龙吟的账上,之后的吃喝也全都不用操心。
孙荞反倒有些惭愧:她答应白锦溪去打听田小蓝的事情,但现在还没跟袁野见上面。
白锦溪还是那句:“就当我还你们的。”
这次她还带来了新的消息:裴木森对此事十分热心,趁着现在诸多江湖帮派齐集云照城,已经着人去打听使用细剑的都有什么人。裴木森是武林盟主,嘉月峰又财大气粗、一呼百应,有他帮忙,水龙吟和白锦溪不仅得以逃脱袁氏镖局的钳制,而且省下了不少心力。
白锦溪命姜盛跟着嘉月峰的人调查。姜盛自然拿出十二分力气,专注于这件事。
“不是催你。”白锦溪说,“你跟袁野的关系不好,我大致能猜到。我先摆出足够诚意,我相信你们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目送白锦溪离开,缪盈和孙荞都心事重重。
白锦溪平时多在水龙吟和池州附近活动,很少在人多的场合出现。她伪装成男子,伪装成兄长“白锦溪”,平常的船工和水工或许认不出来,但江湖中功力精深之人,很容易察觉她是压着嗓子说话;若是被他们摸到脉门,女子身份则必定暴露。今日来找她们的白锦溪看起来比平日更像男子,无论是行走、说话、动作,她费尽心思去维持男人的做派。离开时日头正猛,白锦溪撑了一把伞,伞压得有些低,遮住她半张脸。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好曾收留她的水龙吟。如果这次不能洗脱白锦溪的嫌疑,水龙吟将一蹶不振。
“再见不到袁野,白锦溪怕是会杀了我俩。”缪盈说,“要不,你去找袁拂?”
孙荞静静看缪盈。缪盈几乎要抱头了:“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你是不愿意杀人,还是不愿意食言?我那天告诉他你有事相求,他看起来十分急切,他仍旧很担心你。”
“他担心我是他的事。”孙荞说,“我不想与他为伍。”
“不是为伍!”缪盈抓住孙荞这个话头,“是利用他!我们可以狠狠利用袁拂,等真相大白再撇掉他。相信我,孙荞,你若想让他痛苦,没有比这个法子更有效的了。他若知道你骗他,一定比死还难受。”
孙荞还是那句话:“我不能原谅他杀尽长乐会满门的事情。”
提到长乐会,缪盈忽然问:“袁拂杀长乐会,真的只是为了让你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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