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功骗了你,对不对?在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我扮作怀春少女谈论白锦溪的时候,你彻底放松警惕,以为我真的是个春心萌动的无知女子。”
袁拂暗暗咬牙。
田小蓝给他的信里夹着冯筝的画像,他还记得画上女子正用小扇扑蝶,娇弱清秀。而眼前的女人浑身武人气息,哪里有半点小家碧玉的样子?
他又选错。冯筝不会拿刀砍他,但会用剑刺他。
腰上的伤口很小,没流多少血。袁拂暗叹自己粗心大意:他察觉冯筝有不错的内力,但没想到对方这样擅长对敌。
他扫了一眼冯筝手中的细剑:“不必慌张,你杀的正好也是我想杀的,我不会告发你。”
冯筝:“我知道。”
袁拂愣了:“你知道什么?”
冯筝侧了侧身,半掩嘴巴,压低声音:“我知道你想取袁野而代之。”
她笑得很狡黠。
袁拂目光一沉。他迅速回忆冯筝的行动,找到了关键点:“你出现在田小蓝的葬礼上,离开了又回头,是为了接近裴木森?你故意让裴木森看到你躲在我身后,让他以为你我之间有亲密的关系。”
冯筝连连笑着点头。
袁拂:“今夜到裴木森这里拜访,也是跟着我而来?”
冯筝:“我比你先到,我怎么跟你?蠢货。”
此生除了袁野,还从未有人说过袁拂愚蠢。他瞬间头脸都气得发热,只听见冯筝继续说:“你搅什么局?我正跟那蠢女人套近乎,你偏来插嘴。”
袁拂:“你说的那些话同样极度愚蠢。我再晚一步插嘴,你已经身首异处。”
冯筝:“与裴木森对峙,我求之不得。”
袁拂一愣:“……你是什么人?”
“我为夺裴木森性命而来,同样,袁野和田小蓝也是我的目标。”冯筝站在澄明的夜色中,语气平静,“七年前,这三个人在嘉月峰杀死了我的母亲。”
11
冯筝当然不姓冯,名字也并不是“筝”。她并不喜欢裴木森给自己起的名字,那个名字硬邦邦,属于一个裴木森想象中的英伟男孩。
在她出生之前,无论产婆还是过来人,都看着裴夫人的肚子信誓旦旦:是男孩。
裴木森为了迎接这个“男孩”,精心地起了好听的名字,准备了许多足够孩子不重样地穿上十几年的衣服,把嘉月峰的房子装饰一新,全心全意对待怀胎的夫人。
冯筝呱呱落地那天,为她感到欣喜的,只有她的母亲。
而这种欣喜也只维持了片刻。产婆出门去报喜,她的母亲还在剧痛和昏沉之中,忽然听见院中石桌被击碎的声音。
裴木森不敢相信产婆的话,他甚至违反了男子不得冲撞产房的规矩,跑进来抓起那还在大哭的冯筝细看。
冯筝后来才晓得,那是裴木森唯一一次正眼看她。
冯筝和母亲住在嘉月峰的侧峰,一座鲜有人至的庄子里。
她一出生就“死”了,连名字都没有。裴夫人因为太过伤心,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肯出来见人。裴木森也伤心,但这伤心很粗浅:三个月后,他带了新的女人回嘉月峰。
冯筝在庄子里一天天长大。她是已经死了的孩子,她没资格练嘉月峰的内力和外功,于是母亲便把自己一生所长全都仔细地教给了她。冯筝五岁便能有模有样地摆弄母亲那柄几乎与她一样高的细剑。母亲双眼炯炯地抱着她:“孩子,你有天分,你是练武的奇才!”
但这样也未能博得裴木森的青睐。他带回来的妾室没能生下儿子,他整日阴沉着脸,那刚刚生下孩子的女人则哭着离开了嘉月峰。小小的女孩儿被送到嘉月峰下的村子里,因没有吃喝的东西,干瘦得哭不出声。村人都传说,这是嘉月峰某个女弟子与人暗通款曲,留下来的孽种。
裴夫人把那女孩儿带回庄子,冯筝是与她一同长大的。
为了获得裴木森的垂怜,冯筝的母亲一直陪伴在裴木森左右。她不像宗主夫人,反倒像宗主的保镖。裴木森也不向任何人介绍她,仿佛因为怨恨,他故意让她尝尽这种被人视若无物的屈辱。
会到庄子里来探望裴夫人的嘉月峰弟子,大都是年长一些的。他们与裴夫人有来往,又因为身家性命死死系在嘉月峰这儿,不敢做出对裴木森不利的事情。他们是最好的照料者,但这不代表他们最能保守秘密。
冯筝在他们口中听到了关于母亲和自己的许多事情。她长大了,她懂事了,她像新柳一样拔高伸展,手里握着能杀人能夺命的剑。她在世上第一个恨的人,是自己的父亲。
在夜风中,袁拂很耐心地听冯筝说话。冯筝与他靠着墙,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身边的墙上就是被冯筝刚刚踏出的裂痕。
自从知道冯筝身份,想到之前被她蒙骗的事情,她说的每一句话落在袁拂耳朵里,都要拆了又拆,总得咂摸出新意思。
等冯筝说到裴夫人出事,袁拂的眼睛不禁眨了眨。冯筝对着他,当然不会干脆利落地说出所有事情,他俩还未确定结成同盟。这种有所保留是完全正常的。
只是袁拂下意识察觉,冯筝保留的“往事”似乎极为重要。她说完自己恨裴木森,紧接着便是裴夫人之死。中间漫长的十几年,她没有提。
“……你在想什么?”冯筝问。
袁拂沉吟片刻:“我从未见过裴夫人,听你所说,她也是个女中豪杰。”
这话正好说到冯筝心坎上。她先是很轻地一笑,随即又肃然道:“袁野和田小蓝七年前的六月去嘉月峰,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
袁拂摇头。
七年前,袁泊还在镖局。真正秘密的事情袁拂是无法接触到的。但他忽然想起,同样是七年前的六月,袁泊在嘉月峰下捡回一个三岁的孩子。他记得袁泊苦苦哀求袁野和田小蓝,但袁野夫妻俩都不同意他收留那个孩子。
那孩子后来放在云照城袁泊的朋友家中,袁泊离开镖局的时候,把孩子也一并带走了。
袁拂见过那孩子,小时候虎头虎脑,很机灵的样子。
这件事很突兀地闯进他心里,让他愣了一会儿。冯筝继续说下去。
冯筝长到十一二岁,庄子就再也关不住她了。她也不屑于去嘉月峰,更不乐意见那个她讨厌的男tຊ人。她听母亲说,裴木森也从未问起过她,似乎已经当她不存在。
她成日带着同样师从裴夫人学武的那位妹妹,从侧峰偷溜下山,穿过澄衣江,往雾隐山脉深处去。两个人走过许多地方,英州、池州、江峰,她们每到一处就随口乱编师门,一时是云照城的野菜帮,一时是江峰城的春山派。两人扮作女侠四处乱闯,做过一些行侠仗义的事情,也惹过一些鸡飞狗跳的麻烦。
但妹妹小时候体弱,这毛病一直困扰着她,终于在十六岁那年病逝了。冯筝狠狠哭了好几天,抱着妹妹的衣裳躺在床上流眼泪。
她每年都去妹妹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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