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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写给沈晏修的。

寥寥几字,却足矣。

将信封好后,她将青儿叫进来。

记得青儿刚跟着她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儿,如今也已亭亭玉立。

慕云乔眼眶微红,笑意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顶。

“这些年跟着我辛苦了,等我走后,你离开皇宫,去过你想过的日子,我在城东的木屋放了盘缠,足够你此生衣食无忧。”

青儿早就察觉到慕云乔的不对劲,此刻听她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立马扯着她的袖子,哭得稀里哗啦。

“太子妃,您在说什么,您要去哪儿啊?”

慕云乔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顶,“傻孩子,别哭了,我是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青儿当真以为她是要回家,虽然哭得更凶了,却跪在她身前道:“太子妃您回家吧,我帮您回家,在这东宫您太苦了,这辈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慕云乔轻轻一笑,眼中有了几分泪,伸手将信封交给青儿。

“记住,在我走后,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太子。”

那是她的,绝笔。

脱离世界最后一天。

入夜。

宫门寂静,四下无人。

慕云乔穿上当年嫁给沈晏修那日穿的嫁衣,一步一步,走到京城最高的城墙。

今日,她要送给沈晏修一件大礼。

一件,以血色作染的大礼。

城墙下有千梯台阶,慕云乔冒着大雪,赤足一步步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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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落在她身上,这些年与沈晏修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循环播放。

从竹马青梅之意,到并肩不离不弃。

那年,杏花开得正好,是她与他初次相遇。ʍλzλ

那年,漫天大雪下,他跪在殿下只为求一道娶她的旨意。

那年,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他将他最爱的姑娘娶回了宫。

成婚第一年,他为她遣散东宫,扬言此生永不纳妃,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婚第二年,他将她捧在手心,外邦新鲜玩意皆如流水般送入她手里,她一皱眉,他甘愿花上整整一日哄她欢颜。

成婚第三年,他为她在上元佳节燃放上万盏孔明灯,许她百岁无忧;

成婚第四年,他和她在姻缘树许下诺言,此生白头,不离不弃。

成婚第五年,他爱上了她的替身。

沈晏修。

是你说永不负我,是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你骗了我……

把我骗得好惨啊。

不知不觉,慕云乔便走上了城楼最高处。

狂风夹杂着风雪,吹起她的裙摆、墨发。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嫁衣似血。

“沈晏修,我要回家了,你我,永不再见。”

她闭上眼,脑海中所有的回忆都在瞬间消散。

纷飞的大雪中,慕云乔一跃而下。

血色溅开在夜幕中,错位的人回归正道。

第十章

翌日。

沈晏修带着十多辆马车,将宁嫣接回了东宫。

为首的那辆马车上,宁嫣躺在他怀中,神色有些忧心:“殿下,乔是太子妃还像上次一般,想置我于死地怎么办?”

沈晏修神色微暗,似是也想起了瞭星台的事。

他宠溺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有孤在,莫怕,你尽管恣意做自己。”

“这次,孤一定护你周全。”

宁嫣笑了,躺在他怀里恃宠而骄道:“那殿下如今是喜欢太子妃一些,还是更喜欢我一些?”

沈晏修神色淡了几分,“她如今,有些无趣了。”

虽未言明,却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喜恶。

比起无趣的太子妃,自是恣意潇洒的宁嫣,如今更得他心意。

他不愿每日下朝,对着一张端庄得体的脸。

宁嫣自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着抱住他,两人耳鬓厮磨。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旁边的车帘。

一列车队经过集市,沈晏修目光不经意定在某处……

那是一个卖木雕的小摊。

他盯着那些木雕,忽然一阵失神,恍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也有人给他亲手雕过木雕。

那时,他弄坏了母妃要送给太后的寿礼,急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是慕云乔握住他的手,俏皮的眨眼。

“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她帮他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灵鹿木雕,太后果真很喜欢。

那时的她,大胆而鲜活,连给太后的寿礼都敢掉包。

但成亲之后,慕云乔就像变了个人。

越发循规蹈矩,再没了从前肆意自由的模样。

是从何时开始呢?

还记得,刚定亲时,慕云乔还会偷偷逃出宫玩,有一次被皇后抓了正着。

皇后不仅罚了她,还罚自己跪了一天一夜。

当时慕云乔看到他受罚的样子,抱着他哭了很久。

“晏修,以后我会做一个贤良端庄的太子妃,再不会拖累你了。”

好像,就是这次之后,从前恣意张扬的慕云乔就被她亲手扼杀了。

沈晏修想起曾经,忽然心头巨震。

他看着怀里的宁嫣,忽然觉得,她这副样子,不就是在模仿当年的慕云乔?!

他神色顷刻变了,忽然,前方有人拦住了他的马车。

“殿下!”

沈晏修掀开车帘,见东宫一众人居然乌泱泱跪在他的马车前。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眉心发跳,“你们不在东宫照沈太子妃,跑来城门口作甚!”

忽然,他目光落在城门口,只见不远处居然一片血红。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眉心都在发跳,“说话!太子妃呢?!”

众人吓得一震,一边磕头一边哭:

“奴才该死,太子妃昨夜跳城楼自尽,人……已经没了……”

第十一章

沈晏修闻言,心口剧痛。

他猛地下了马车。

随手掀起一个人,“你们胡说什么?!”

那奴才吓个半死,忙哭道:“殿下,奴才们就是特地赶来城楼为太子妃收拾的。”

说完,他目光看向远处。

紧接着一道白布映入眼帘,沈晏修忽地停滞在了原地,他想要冲上去掀开那块白布,亲眼看到那个人不是慕云乔。

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四肢,无法上前一步。

侍卫见状,随即便走近紧握着白布的一角,面色沉重:“殿下,确是太子妃无疑,您请节哀。”

他的手将白布掀开。

那个熟悉的眉眼,和染血的身体最终还是直直刺入了沈晏修的胸口。

沈晏修的唇瓣在颤抖,瞧着眼前的可人,早已忘记了该怎么去呼吸。

等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慕云乔时,沈晏修急促地在呼吸着,一脸的难以置信,口中还说着一定是假的。

“这定是乔儿气本王而想的鬼点子是不是?”

周边的暗卫和奴才没一人敢接话。

说不是,会掉脑袋;说是,那也是欺主之罪,同样也是要带脑袋的。

沈晏修充血的眼睛直视着面上毫无血色,周身染血的慕云乔,毫无半分躲避。

他像一个不知肉体疼痛的木头人,猛地就栽在了地上,狼狈地朝着慕云乔爬过去。

暗卫下意识地就要去扶,见此,才缓缓地收回了手。

沈晏修看着慕云乔,慕云乔现在的样子很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

他红着眼眶,却不掉眼泪,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喊着慕云乔的名字。

身上染了慕云乔的血。

这会的沈晏修倏地笑了,而眼神却是毫无神光,宛如没有灵魂一般麻木,他反问她,声音也是被沙磨过般暗哑:“乔儿,你当真如此狠心。”

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封绝笔信,沈晏修的眼角终是流下了眼泪。

那滴泪掺杂了血,滴在了慕云乔带血的衣衫上。

今夜东宫注定无眠。

自太子妃慕云乔自尽于城楼之下,东宫之中便无一人敢在太子沈晏修面前提及半句有关慕云乔之事。

也未曾给太子妃办丧礼,沈晏修一直闭门于东宫之中,无论来人是谁,概不见客。

沈晏修也只是在寝宫一直守着慕云乔的尸身,奇怪的是,慕云乔的尸身已有一月之余,却迟迟不见腐烂的迹象。

但这却正和沈晏修之意,可一国太子如此行事,最终还是惹了群臣不满。

沈晏修在榻上抱着慕云乔,回想起了从前之事。

再没有遇到慕云乔之前,沈晏修在自己的宫中也无所事事,就跟现在一般无二。

那时的沈晏修便认为自己大概是这天底下最不受宠的皇子。

自幼时母妃病逝之后,沈晏修便再也无所依靠。

虽说皇后也不偏袒自己的皇子,却也是瞧不上他这种不思进取的皇子。

但在沈晏修本以为自己就会这么糊涂度过一生之时,他遇见了慕云乔。

慕云乔是唯一一个看到他不受宠,却还凑到他跟前的人,也是在沈晏修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她忽然来到了他的身边。

及冠之后沈晏修终于有了自己的宅邸,但因为不受宠的原因,身边的仆从实在少得可怜。

沈晏修没有很多钱财,这么多年来,只有慕云乔愿意跟着他。

明明和他一般大的年纪,一个女子却比他周到得多。

第十二章

仿佛慕云乔很希望他能够登上那皇帝的龙座。

沈晏修的衣食住行几乎都被慕云乔一手包办,人情往来、天冷添衣、冬日炭火、夏日冰块,事无巨细。

从今往后,变强、夺权、争位、变成了沈晏修经常要做的事。

他在苦海里沉浮,遇上慕云乔之后,才上了岸边。

最后,沈晏修登上了太子之位。

但不知为何慕云乔的身子却越来越差。

如今,却变成了此般模样。

沈晏修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把宁嫣留在身边,其实他只是太想念当时的慕云乔。

那个从不按规矩来的慕云乔,慕云乔很有自己的个性和看法,也就是这一点,也因为慕云乔是救赎他的人。

慕云乔才成为了沈晏修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渐渐的,慕云乔变了。

但沈晏修也渐渐的忘记了慕云乔变成这么知书达理的原因。

其实都是因为他,因为自己这一个不上不下的身份。

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人拉下泥潭。

沈晏修仿佛,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此刻沈晏修的眼中染起了一抹冷冽的血色,虽有不舍,却还是将慕云乔从怀中放在了床榻之上。

缓缓地打开了这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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