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再往深扯下去,场面有尴尬的可能。
施去闲刹住车,调转话头,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去民乐二街吃点宵夜。
白日被财伯搞得没心情,孙鲤是晚饭都没吃才出得门。
大约孙祥也是有事,才那么晚回家,以至于李红琴晚收到风,否则电话就该在影院时夺命呼她了。
可是吃饭,对孙鲤来说,是一件相对私密的事。
尤其是大半夜的饭。
在城市里工作时,偶有聚餐,然而她最喜欢、最享受的,还是回到租房时一个人吃点东西的时光。假如撞上周末或假期,她会自己动手做点。多年在外,她的厨艺是有别于李红琴周全的另一套自在。这些,李红琴不知道,孙祥也不知道。
孙鲤会做饭是个秘密。连前男友韩前都不知道。
李红琴夫妇默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在外面一定是吃外卖度日为生,每每她回来,三个人十个菜是常态,吃不完孙祥也高兴,只有他和李红琴在家,是不能同时吃到那么多好吃的。
“我不饿,想回去休息了,今晚谢谢你的电影。”
“是不对你的兴趣吗?”施去闲发觉她今晚一句关于电影的话都没有。
孙鲤坦诚看得不专心,“旁边一对情侣碎碎念得厉害,我中间出神犯了会儿困。”
“这是小乐镇的活气。”施去闲开解她。
“下次我请你。”孙鲤允诺。
施去闲仍有送她回家的意愿,孙鲤找了借口拒绝:“我妈今晚紧张着,看到你送我回去我倒不方便应对她了。”
施去闲表示理解,但还是送了她一段。
两人分开后,孙鲤听得肚子咕噜噜叫,她拍拍肚子:不愧是她孙鲤的肚子,耐到现在才敞开叫,是个好肚子。
她原地踏步了五分钟,探出身子,看到街巷上没了施去闲的身影,计划着走去民乐二街吃个宵夜。
小乐镇夜粥做得最好,她在外面难吃到这个味儿。
拖着行李箱回来的那晚,孙祥就跑到民乐二街来给她买过一碗,卤猪杂拌着酱油,混合着点点香菜末和葱碎,在粥里搅拌开,鼻子一闻,肠胃自动呼吸,怂恿她不要有任何犹豫,尽情朵颐。
可惜那晚她心事重重,闻到时雄心壮志,真吃起来,没两口就食之无味。现下想想,真对不住那晚的夜粥。
“……一定要吃民乐二街的李记卤粥,酱汁秘制的,有些年头,人家传他家下药,让人吃了上瘾。”孙鲤记得那晚孙祥如是说。
她到民乐二街,没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目标。
李记卤粥大排长龙,实在引人瞩目。再看它隔壁两边的店面,门可罗雀,对比鲜明。
排到她,老板问她要店里用餐还是打包。
孙鲤一向不太喜欢在外头单独用餐,有拘束感,可她要是拎着一碗夜粥回去,又要面对父母一堆问题,想想还是作罢,“店里吃。”
老板让她自己进去找位置坐。
生意火热得孙鲤有点后悔来这儿吃饭,人挨着人坐,她恐怕今晚这碗粥的美味都是要打点折扣了。
“嘿!”
迷茫中,有人伸起手,冲她疯狂招摇。
“是你!”她走过去,“陶至庭。”
“你知道我名字?”陶至庭表现得很惊喜。
他旁边刚好有热乎腾出来的空位,招呼她来坐。
孙鲤把前任食客的碗筷推向桌子中心,尝试着施去闲方才所授之挺住面皮,应答如流:“人家都说陶至庭炸的虾饼最好吃。”
“是祥叔告诉你的。”他认定。
“你是来吃晚饭还是宵夜?”她扯开话题。
“宵夜。夜粥当然要宵夜吃。”陶至庭说着拿起桌上的小酱油瓶,滴两滴到粥中拌开,问她:“你呢?”
“晚饭。”
陶至庭停下拌粥的动作:“你没吃晚饭?”
“嗯,约了人看电影,匆匆忙忙的,顾不上吃。”
他把粥推给她:“那你快吃,这也就是我和你招呼前上来的,我没动过,我贪咸,多滴了两滴酱油而已。”
“不好不好,我已经点了,上来很快的。”孙鲤受宠若惊。
陶至庭问她:“你点了哪个?”
“招牌。”
“那没关系,一样的,谁也没吃亏。”他和她解释,“粥要现滚才好吃,你看他们要顾店里的还要顾打包的,没那么快,你先吃,饿久了胃难受。”
盛情难却。
为着陶至庭自己都不知道那点子替她挡灾的人情,孙鲤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勺子。
她吃第一口粥起,就没再听到陶至庭说话。
旁边有个认识的人,却也说不上多熟悉,陪着吃一碗粥,于出门在外这些年的孙鲤而言,是新奇的体验。她原以为自己会有芥蒂,可是因陶至庭识趣,并没有借着她喝粥的当儿和她继续说话套近乎,是而那点子原以为会有的芥蒂亦没有出现。
中途有两三个熟人,和陶至庭打招呼。
陶至庭只讲寒暄话。
人家问他:“一个人啊?”
他就应:“啊。”
她就坐在他旁边,却有得了一副隐身罩的错觉。tຊ安安心心吃完了一碗粥。
陶至庭没骗她,一碗粥落肚,她的粥才上桌。
“够吃吗?”陶至庭看她喝得迅速,怕她不饱,“我是喝来解解馋的,不饿,你要是不够,还能分半碗去。”
“这怎么算?”
“你不愿意我请你,就给我半碗的钱嘛。”
孙鲤是没过足瘾,要说再来一碗那她是无法消化,小半碗是最理想的添量。
“好。”她把碗推过去。
两个人又静静喝完剩下的。
出了李记卤粥,孙鲤掏出手机,热粥暖肚,吃得她整个人血脉舒张,她喊住陶至庭:“等等!我把钱转你。”
她在微信页面没花几秒就找到了陶至庭,给他转了半碗粥的账,还问他:“收到了吗?”
陶至庭愕然。
原先是愕然孙鲤怎么自己完成转账。
等手机振动,消息弹出,他嘴巴微张,“是你?”
这是陶至庭今晚说的第二个“是你”。
他把手机伸到她面前,孙鲤看到之前和陶至庭无厘头的对话,脑细胞活络过来,又成片倒地死去。
陶至庭用无法理解、啼笑皆非的表情问她:“为什么?”
他想不通:“不是你为什么要认?不对,而且为什么要我发毒誓?我发毒誓了也不是你啊,为什么要给我钱?”
孙鲤微微抿起嘴,提醒他:“发毒誓,是你自己的主意。”
第五章 腐乳从货架被拍进相片后
孙鲤一句话堵得陶至庭刹那得了失语症般。
她只好讲出心里话:“我看你为了18块那么拼,不惜要发毒誓,想必这18块对你很重要。”
陶至庭心里很复杂。
她说这话,更显得他是自作自受。原来她是好意。他是得了18块,但他付出了下辈子做炸虾的代价,似乎非常不划算。
“今天那个人把钱给我补上了,你的钱我退给你。”他尴尬地戳手机。
孙鲤制止他:“不用了,转来转去麻烦,算我预订的,你明天给我留一份,我去杂货铺和你拿。”
这样的法子两个人都舒坦,陶至庭终于露出舒心笑容:“一言为定。”
回到家,李红琴果然已经想到法子。
正和孙祥出主意:“……明天,你去陶至庭那儿也买份炸虾饼,也拿去给财伯,和他扯天扯地就是没有正事,但虾饼一定要放他那儿,他要是个心里有数的,就知道管好自己的嘴巴。”讲得风生水起,发现孙鲤回家,止住了话题,问她:“一个字没和施去闲说吧!”
“没有啦。”孙鲤保证。
李红琴夫妇松了口气。
“爸,明天炸虾饼等我去到铺子里,我去买。”
“哦,好啊,铺子也是要有人看住,不好随便走开。”
临睡前,孙鲤拿过枕头下的手机,翻到微信联系人页面,点开陶至庭的微信,看见他收下她转去的半份粥钱,才松弛掉神经,安然入梦。
第二天,她如约到炸物档去和陶至庭去炸虾饼。
“待会儿我给你送过去。”他闷头装炸虾。
档口并没有其他顾客,孙鲤眼睛落在沥油架上:“这不是有现成的?”
“哪种炸虾饼是最好吃的你知道吗?”
“哪种?”不晓得里头还有这种学问,她确有兴趣。
“一口咬进去,嘴里马上冒个泡。”他讲着,夹起一个裹了面糊的虾饼下油锅。
孙鲤听得“滋啦”一声,仿佛亲耳听到炸虾饼即刻在财伯嘴里烫出一个泡的绝妙声响。
“……待会儿炸好了,我给你和祥叔送过去。”
“什么顾客都有这种待遇吗?”
“没有。但是知道我赚钱辛苦的顾客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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