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舟半阖着眼,脑袋有些昏沉,却迟迟不愿躺下去睡。
听见这话时,原本混沌的思绪被劈开了一道清明,让他瞬间便多了几分精神。
没理会宋锦茵后头的话,他双眸漆黑如墨,看着面前的姑娘时,像是要看到人心里去。
明明就是他听见了她的央求,去嘱咐的王康久,这好处竟是一点没往他身上沾。
只是眼下要他替自己争回那些好听的说头,却又是万万不可能的。
裴晏舟握着她手的手,将她往身侧带了带。
“他哪里心善,竹雅院一半要人命的差事都是经他的手,整个院子除了我,就数他最心狠。”
“……”
宋锦茵被人扯到跟前,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这人到底是病成了什么样,才会如此胡言乱语。
“王管家手段如何,其实,其实奴婢也不太在意。”
两人因着适才的拉扯隔得有些近。
裴晏舟坐起身子,更是朝着她靠近了一些。
明明满屋子的浓重药味,他偏偏却能在眼前人的身上,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
让人镇定,又上瘾。
“世子快些躺下,眼下可再受不得寒了。”
“无妨,受寒,倒也不赖。”
昏沉未散,搅得人懒散无力,裴晏舟却突然觉得病这一场,倒也不算是坏事。
连那冰冷刺骨的滚滚河水,如今想来也算不得什么,不及这小丫头惊慌无措地守在他身侧。
裴晏舟瞧见了她轻颤的长睫,和不知何时留下了齿痕的粉色唇瓣,长了些肉的脸上,因着屋内的热意染上了些绯红,像是秋日甜果,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尝。
只是再近却是没有了。
他到底还记得自己是受了风寒,若是同她再亲近一些,指不定明日躺下来的就是她了。
心口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裴晏舟回过神,终是又坐了回去。
眼前的小姑娘听见他的话眉心微蹙,似有不赞同,却是敢怒不敢言,忍了半晌才开口。
“世子还是躺着吧,世子眼下醒来觉得受寒无谓,但世子可知,昏迷时大夫说的有多凶险?还有如今那河水,冬日寒凉刺骨,世子本就水性一般,如此不顾一切地入水救人,可曾想过其他?奴婢不信世子身侧没有会水的侍卫,就算那些侍卫不行,也还有……”
话音未落,宋锦茵突然想起白日偷守在她身侧的玄一,虽不知时间对不对得上,但玄一若一直跟着裴晏舟,兴许就不会是如今的局面。
“怎么不说了?”
“奴婢……是奴婢逾距了,奴婢不该质疑世子。”
“你没有逾距,我不说那些便是了,林景修落水,若不亲自下去救人,陛下和惠安长公主那,总会生出不满,何况我的水性,如何就一般了?”
裴晏舟只觉有趣,但也还是顺着她的话又躺了回去。
那手终是被宋锦茵挣脱开。
只是见她未有离开的打算,裴晏舟才没再想着要那般将她拖住。
好像病的时候,什么压在心上的思量都不复存在,裴晏舟此刻只想瞧着她,就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宋锦茵刻意忽略掉他不同往日的目光,紧抿着唇,偶尔探一探他的额,时而敷帕子,时而替他擦汗。
“哭什么?我闭眼休息就是了。”
看着面前忙碌的人逐渐红起来的眼尾,裴晏舟一时想不明白,只得又将人拉住。
只是到底是没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缘由,唯有停了忙碌的人坐回床榻边,眉目低垂,仔细替他紧了紧褥子。
“世子早些休息,今夜奴婢在这守着,等世子退了热,奴婢再回去。”
宋锦茵吸了吸鼻子,没看他,也没打算看他。
裴晏舟的水性算什么好。
那年入水救她时,他差点就被湖底的东西绊了脚,上岸后裴晏舟从未提过此事,而她却连发热梦魇时都在哭,生怕这个救她性命的哥哥,会因着她丢了命。
如今他救的人变成了成年男子,又是在那等水流湍急之地,若不是命大,哪还有回来的可能。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裴晏舟又看了她一眼,而后拉了拉床头的绳,唤了声王康久。
屋外有人影晃动,听见里头的动静,忙不迭进了屋。
“世子可算是醒了!奴才这就去把府医唤来!”
“不必,让人去煮碗姜汤送来,加一些糖。”
王管家目光在宋锦茵身上停了片刻,恍然大悟,“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去给锦茵姑娘准备姜汤,只是世子既是醒了,不如顺势吃点东西,喝点粥也是好的。”
裴晏舟因着昏沉卸去了周身凌厉,隽秀眉眼在听见吃食后下意识皱了皱,可随即又睁着深邃的眼看向宋锦茵,“你可用了晚膳?”
本想点头,余光中却感受到了王管家的焦急。
面前的人好像确实病的厉害,比上次受伤时还要不清醒。
但上次她亦受了伤,没能在旁仔细照顾,故而脑中除了裴晏舟苍白的脸色外,只余下他让人将衣物送去她屋里的霸道模样。
眼下见着眉眼透着三分柔意的男人,宋锦茵不知为何,坚硬的心底也跟着软了一些。
见她摇了摇头,裴晏舟吩咐人去准备吃食。
林景修虽连累他落了水,但他胡诌时说的倒也没错。
想引起姑娘家的注意无非就那几个法子,一靠金银,二靠哄,三靠苦肉计。
他虽不是故意落得如此境地,但到底是换来了这人的在意。
思绪的停滞让他忽略了心底的迷茫,更没有去管二人之间的阻碍,他此刻只记得,他已经有多日未曾见过宋锦茵。
而此时的长公主府。
同样落水的林景修却没这么好的运气。
一个是被小心照顾,一个,却是有家法棍棒在等着伺候。
第115章 她向来聪慧
长公主向来疼爱这个儿子,尤其是长女被迫送去和亲之后,她满心满眼都在为了林景修的以后打算。
皇权总是靠不住,饶是她与崇安皇帝亲姐弟,也还是没能拦下那场和亲,如今想来,还不如自己手上多握一些权势。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如此定不下心,去跟着巡一趟街都能闹出如此动静。
若是裴家世子出了什么事,他立马就会被人拿此事做文章,届时就算裴家人不寻事,也自会有那等挑事的,在朝堂上冒头,寻他的麻烦。
“夜深tຊ了,长公主不如先休息,少爷这里有老奴伺候着。”
“我再瞧瞧。”
惠安长公主伸手揉了揉额,眉间露出些许疲态,“去备些礼,明日我要去一趟国公府。”
“长公主这是要亲自前去?”
“嗯,裴家世子舍命相救,我唯有亲自去一趟,才能算正式承了这份情。”
“老奴明白,老奴这就去准备谢礼。”
嬷嬷点头退下。
夜幕之下,京都城各有各的热闹。
而此时的竹雅院,宋锦茵被迫喝了些汤,被困在搬来的软榻上,生生起了些睡意。
只是她不敢松懈。
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生病后的裴晏舟,也不敢多对上那道难得平静的视线。
好在床榻上的人等着她喝完姜汤后就闭上了眼,让人终得了一丝喘息。
见人像是又睡了过去,宋锦茵轻手轻脚地从软塌上起来,回了床榻边。
伸手小心探了探他的额,没了适才那般滚烫,她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思绪涣散之际,宋锦茵手肘抵着床边撑着脸,不知不觉便被那股睡意席卷,终是点起了头。
床榻上的人许久未动,直到察觉到身侧之人呼吸平稳,好似熟睡的裴晏舟才睁开眼,黑眸清澈,没有一丝倦意。
他小心起身,虽是感觉到了身上未褪的昏沉,但仍是将人抱上了床榻。
说起来,他今日也差一点醒不过来,如今天还未亮,他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
翌日一早,长公主便来了国公府。
虽有些突然,但来人天潢贵胄,又带着好些礼,老夫人自然也是做足了礼数。
宋锦茵还未从腰上的手和身上被褥的震惊中清醒,就听见了外头的传话。
熟睡的人比起昨晚像是退了些热,但脸色依旧不太好,探上额头的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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