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溪把小寒抱走,牵着妹妹一路狂奔。他无法阻止身后的惨案,便一心想着先救出小寒和妹妹。从井中绳索爬回村里,当夜他便收拾了寥寥无几的行李,带上两个女孩一同离开。小寒那时候便已经有些不寻常了。她咬人,看到白锦溪就发出无法解读的尖叫,唯有在妹妹怀中才能抽泣着睡过去。
白锦溪便不再与小寒说话,平时也尽量拉开距离。兄妹俩有一些武艺,翻越泥石形成的矮山不算太难,总之这样一路跌宕,终于抵达了池州。小寒受了惊,又着凉,烧得迷迷糊糊,只能拽着他俩衣袖哭泣,胡言乱语,喊的尽是家人——如同现在这样。
李锁给小寒看症,不住摇头:“病入膏肓。”
孙荞:“什么病?”
李锁懒得细说:“疯病。”
床上的小寒满头是汗,赶到水龙吟的面摊夫妻守在她床边,细心地照料。
“大哥带我来到池州,我们身无分文,便到高浪街找李锁帮忙。李锁治好了小寒的病,又找人收留小寒,劝我们与小寒断绝联系,否则再见到我们,怕是又会勾起小寒的疯病。”白锦溪说,“我和大哥之后都再也没见过小寒,只知道偶尔小寒会到高浪街找李锁。她和她爹娘,都把李锁看作恩人。”
白锦溪带妹妹和小寒离开得早,又得到了姜奇的收留,在池州户籍上本来没有这三个人。但官府与水龙吟关系微妙,姜奇彼时已有意让白锦溪辅佐姜盛,便和白锦溪去池州府衙落了户籍,但没有带上白锦溪妹妹与小寒。因此这二人在池州是黑户,这也是孟玚翻查户籍,西崀村迁户中并无这二人的原因。
“……早在第一个人被‘九尺男儿tຊ’击毙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是谁干的。”孙荞说,“但你决定沉默。而且为了让小寒顺利地复仇,你出面摆平一切,没有让西崀村迁户死于非命的事情流传出去。”
白锦溪拄着拐杖与孙荞站在客房门口。她袒露了身份的真相,连说话语气都不再紧绷,轻笑一声:“是他们活该。”
孙荞却想起货郎马泰的妻子和万事不晓只会大哭的婴儿。
“石楼边上你只看到七个头颅和一堆骨头,对吧?”白锦溪问。
孙荞忽而愣住了。
“小寒和她的弟弟都不在里面。”白锦溪看着檐下垂落的雨珠,黏连不断,是澄衣江与雾隐山的眼泪,“女子一旦生出所谓的‘山神后裔’,请神人便会把孩子装进背篓,丢进山里喂熊。他离开西崀村的时候也背着背篓,那夜他们杀光了小寒的家人,把大的埋进土里,只剩一个还未断气的小孩儿。怎么办呢?怎么处理呢?”
她扭头看孙荞。孙荞答不上来。
“装进背篓里,带回西崀村。因为……”这回沉默了很久,白锦溪冷冰冰开口,“村里人多,肉不够吃。”
她语气平静,孙荞却霎时间天旋地转,要支撑着龙渊刀才能站稳。
白锦溪仿佛在欣赏她的震愕和崩溃。孙荞听见白锦溪细微的笑声,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这场连绵不断的雨。
次日,小寒终于清醒。她先认出窗边的养父母,很快又看到立在一旁的孙荞。
孙荞等小寒跟养父母说够了话,才问她可否给自己一点儿时间。清醒的小寒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疯,仍是一张善于笑也善于快乐的脸。孙荞坐在床边,拿起那串沾了血的风铃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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