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神半兽的牧神在树下午睡,睡梦中似乎感觉自己进入了仙境,他睁开眼,看见丛林中有美丽的精灵在舞蹈,他追逐精灵而去,遇到了爱神维纳斯,与她春风一度,而最后,无论是精灵还是爱神,他都追不上她们的影子,只能再次昏昏睡去。”
孙亚男已经很久没有调动自己的感受了,语文课也只是背那些诗词文言文的必考点,还有议论文的写作套路,当然,只是为了应付考试的死记硬背,比起体会与感受,背诵实在简单多了,而且更适合得分。但此刻,从男生口中出来的这种情感充沛的,和教材无关的词语,竟然自动在她眼前生成了画面。
眼前不再是一格格教室灯光组成的巨大而无聊的混凝土盒子,她好像真的看见了清泉、薄雾与藤蔓组成的古希腊仙境。
“给。”男生分给她一只耳机。
于是,孙亚男又在操场上耽搁住了,和这位素不相识的男生。站在操场的路灯下,一人一只耳机,一起听完这首长达十多分钟的《牧神午后前奏曲》。
“你是音乐艺考生吗?我之前还看你弹吉他。”放下耳机,孙亚男问他。
男生挠挠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没有,自己随便学学,正经学音乐太烧钱了。”
她想起来,之前经过学校外的时候,好像看见过他在小超市里帮忙,招呼人的动作很是娴熟,她之前没多想,现在看来那应该就是他家的店吧。
“嗯,确实不太现实。”
这同样是爸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哎,怎么说咱们也是一起逃过课的战友了,要不要加个QQ?”男生低头缠着耳机线,状似随意地问,但孙亚男注意到他的手有些抖。
她偷偷笑了出来,故意道:“校规可不允许带手机,怎么加?”
男生眼神一亮,迅速摸出“罪证”:“我带了!”
加了QQ自然也是没有聊成天的,离高考不到100天,孙亚男根本不会打开那个已经一年没有登陆的软件,也再没有去过操场,甚至连巴赫,都不怎么听了。
高考后得到父母获准可以使用电脑的孙亚男某一天打开QQ,准备和同学交流一下报考经验,却发现了几个月前加上还没来得及分组的那个头像不断闪烁:
“等了好久,你终于上来了哈哈。”
那个暑假,孙亚男第一次知道了久石让,第一次知道了百老汇,第一次一口气看了那么多以往没机会看的电影,还在这个名叫刘宏的男生的鼓励下,再次走进音乐教室,和一群比自己小十岁的孩子一起重新学起了钢琴。
刘宏的世界好像很广阔,比她这个年级前十要广阔的多。两人一起去二手音像店淘久石让的光碟的时候,刘宏眼睛里闪着光芒,兴奋地告诉她,等到了大学,他想组个乐队,自己写歌,而且要尝试一下能不能把古典和流行乐结合。她也被他的热情点燃,约定好到时出了歌一定要发给她听。
这场同好之交只维持到大一刚开学不久。她北上,去了T城的名校,而他南下,去了最南边某个不知名的二本。
有时候开始一段情谊很简单,而忘记也同样如此。
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不再联系了,也许是他发了张自己和同学在海边篝火晚会的照片,而她瞥了一眼,便匆匆忙忙赶去灯火通明的图书馆的那一刻。环境的变化很快将那个暑假没有说出口的一切覆盖过去,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记忆,埋藏在脑海深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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