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父皇最喜欢在母后睡着的时候来找她。
然后他会将母后抱到偏殿。
他会像小狗一样咬母后。
明明母后会痛苦出声,可是她不会推开他。
第二天母后总会起的比以前迟,我最喜欢这个时候去捏母后的鼻子。
叫她“大懒虫”。
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光。
可我五岁那年,父皇宠幸了母后的大宫女,一切都变了。
父皇闹着要立那个女人为后,还要我叫她母后。
母后哭着告诉他不能立别人为后,否则她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但父皇不信,转而还将我们囚禁宫中。
他还要母后将凤仪宫让出来。
可凤仪宫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母后种下的。
那时满园春色,父皇在一旁拉着母后的手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可转头,父皇就牵住了江若棠的手。我不懂父皇为何说话不算数,但这是我们的家。
不需要再加一个人进来。
我眼泪啪嗒砸在被褥上,抖着手拿出一粒药丸递到母后嘴边。
亦如她当年哄我一般:“母后乖,这药不苦的……”
我希望母后能醒过来,这样就能收拾那个宫女了。
可母后吞不进药丸。
我端着一杯冷水,想要喂她,冷水反而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我好没用,连个药都喂不好。
“怪不得父皇总是嫌弃我……”我小声抽泣。
我摸了摸母后的脸,依偎在她怀里,昏昏睡去。
可翌日我醒来之时。
母后仍旧没有醒来。
我知道,母后生病了,生了很严重的病,所以她才睡了那么久。
我摸索着去柜子里找了蜡烛,用火折子点燃。
我拿着油灯凑近母后,她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
以前红润的脸色,此刻看起来有些青白。
但是在我心里,她永远都是长安第一美人。
我想帮母后整理一下头发,她头上的玉簪不小心被碰掉。
这支簪子,是父皇送给母后的。从我记事起,这支簪子一直戴在母后头上。
她说,只要簪子在,父皇的爱也会一直在想到这些,我拿起簪子就小跑了出去。我小手穿过门缝将簪子递给门口的侍卫大哥哥。
他们看着我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终是松口答应送去乾清宫。
没多久,父皇真的来了。
看到父皇手里握着那支簪子,我心下一喜。
父皇看到我后愣了一下,皱起眉头:“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我歪了歪头,抹了一把脸,手背上都是鼻涕。
父皇的脸色越发黑了。
我仰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母后不舒服,父皇你不能请个太医来?”
如果父皇有空的话,多来看看母后,她会好得更快。
但父皇是个大忙人。
宫里人说,父皇现在忙着和新后生娃娃。
父皇听到我的话,依旧板着脸:“她一年到头哪天没说过她不舒服?”
我轻轻扯住父皇九龙袍的袖口:“父皇,我没有撒谎。”
可能是我的小手脏兮兮的,父皇猛地抬起衣袖。
他看着我,面若寒霜。
我不太看得懂那种眼神。
但我知道,父皇的眼底,只有讨厌。
他转头看向母后,语气中的厌恶实实在在的落在我的耳中。
“你往后安分些,朕可以施舍你个贵妃之位!”
说完,他将手里的东西狠狠摔在地上。
我低头一看。
赫然是碎成两段的簪子。
殿内刮过一阵风,床幔也被吹开了一个角,露出了母后苍白的脸。
可父皇却没有看到。
他的视线缓缓落在我身上,带着刺骨的嫌弃。
“何时收拾好你的女儿,朕何时解你的禁足。”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一阵冷风刮过,吹走父皇残留在凤仪宫的龙涎香气息。
我蹲在地上,捧起碎成两半的玉簪,想把它们拼在一起。
可怎么拼也无法复原。
我看到我的手哆嗦着,我听到我在哭:“母后醒来看到簪子碎掉,一定会难过的。”
我只能拿着去给母后认错,可母后还是没理我。
进门后转而想起父皇今天说,母后什么收拾好我,就把我们放出去。
我打开箱子,笨手笨脚的给自己换最好看的裙衫。
我要出去,给母后找太医。
以前都是母后给我换衣裳。
可现在我只能自己翻箱倒柜,找到去年生辰母后送我的鹅粉襦裙。
我折腾了好一会,直接急哭了。因为这裙子实在是太难穿……
哭累了,我就拿着碎了的玉簪躺在母后身边,我感觉自己好冷。
我双手在嘴边哈了口气,暖和后再伸手抱住了母后。
她终于暖了些许,但没过一会,她又冷了起来。
我觉得我脑子可能不大清醒,母后看起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的皮肤不知为何有些发青,原本粉粉的嘴唇也变得发乌发绀。
我踩上方凳,取出梳妆台抽屉中的胭脂。
我有模有样地学着以前宫女给母后涂脂抹粉。
母后最怕变丑,那样父皇就不会喜欢她了。
虽然还没等到她变老,父皇现在好像已经不喜欢她了。
“没关系,琼儿会永远喜欢母后。”我看着她的气色越来越好,终于放心了。
依偎在母后的身侧,甜甜睡去。可是醒来后,还是只有冷冷清清的宫殿。
我看着榻上熟睡的母后,声音带着哭腔:“母后,琼儿要怎么做,你才会醒过来?”
回应我的,只有被风吹动的床幔声。殿门出不去,没办法给母后找太医。我将剩下的最后一粒药丸喂入母后的口中。
没药了,生病的人是不能断药的。我望向院子里高耸的红墙,将视线定格在那棵已经没了红果子的大树上。我费力的爬上了那棵树,想要翻墙跑去太医署。
才爬到一半,我累得直喘气。
前几天爬树时,我还很有力气,现在感觉比登天还难。
这时,宫道上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意外映入我的眼帘。
是父皇!
我一喜,想要朝他招手。
而后,我的笑就僵在嘴角。
父皇和江若棠,以及一位看起来和我同龄的小孩走在一起。
他们手牵着手,幸福和睦。
父皇突然看向凤仪宫,神色冷漠到没有一丝温度。
不知怎地,我脚下突然一空。
“砰!”
我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右腿传来锥心的痛。
好痛,痛得我眼泪直流。
我想爬起来,但全身都使不上力气。眼皮好重,身上好痛。
“母后……”我低声喊着。
意识逐渐昏沉。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父皇和母后拉着我的手,一起走在湿漉漉的青石地上。
……
我是大雍朝的公主,也是无人问津的废后之女。
父皇以母后无子为由,要废后另立她人。
母后哭着说她会被系统杀死,可父皇却说她谎话连篇。
封后大典那天,母后果真躺在凤仪宫里,安静睡去。
我守着母后的尸体,直至饿死。
……
我是大雍朝唯一的公主,可今日晨时父皇废了母后的皇后之位,将我们关在了凤仪宫。
宫人说,父皇要另立别的女人为后。
我看见母后跪在佛堂前,不知在和谁说话。
“求求您,琼儿不能没有娘,能不能让我再多待几天……”
母后以为我听不懂,没有避着我。
但我知道,是一个叫系统的坏人想要带走她。
没关系,父皇把我们关在凤仪宫,我们出不去,系统肯定也带不走母后。
佛堂内,母后转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我,眼眶一圈圈泛红。
我将小手放下,不再透过缝隙看她,而是探头做了个鬼脸。
可是母后没有笑出来,她过来蹲下抱住我。
母后的怀抱真的好温暖啊,像春日里的暖阳。
我的脸上忽然湿漉漉的一片,正疑惑哪里漏雨了,抬头一看,原来是母后在哭。
我抱住母后,小手紧紧拉住她的大手:“琼儿长大后,一定会保护母后。”
等我长大,一定会赶跑那个叫系统的坏人。
母后听了我的话,将我抱得更紧。
我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母后的怀抱香香的,是我最喜欢的气息。
殿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一身明黄龙袍的父皇大步由远及近。
我开心地奔过去。
“父皇!”
这些日子里,我和母后都好想父皇,母后看到父皇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跑的太快了,一个趔趄,直直朝前摔倒。
父皇离我很近,可是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略过我直直走向母后。
明黄的袍摆划过我的手背,有些刺疼。
母后冲了过来,紧张地将我搀扶起,问我疼不疼。
我看到她红了眼,突然就很想哭。
什么是疼?
大概就是眼泪止不住的往外蹦。
我和母后都很疼,可父皇大抵是不疼的,因为现在的他面无表情。
我伸出小手摸向母后的脸,擦掉她眼角的泪:“母后,我不疼,你别哭。”
母后静静看了我好一会,溢着水雾的眼里满是温柔和不舍的爱意。
她骤然转身,面向父皇跪下:“求求你,能不能晚点再立后。”
父皇闻言,脸色黑沉了下来:“徐长漓,你是不是又要说,我现在立后你就会从大雍朝消失?一句谎话你到底要说几遍!”
年仅五岁的我,隐约明白了什么。
那个叫系统的坏人同母后说,如果父皇立别人为后,就会把母后带走。
可是我不愿意看见她跪着求人。
因为母后曾说她来的那个地方,人人平等,不用向任何人下跪。
尤其是夫妻之间。
那她此刻为何要跪父皇?
“母后……”你不要求他。
我走上前,用力扯着她起身。
可母后跪着执意不起,我小胳膊小腿拽不动她。
这时,殿外进来了一个女人。
她身着华丽服饰,打扮得像只花孔雀。
父皇看向她,眼神是那样的柔和。
我愣愣的看着他们二人,从前父皇也是用这种眼神看母后。
那个女人看向母后,嘴角勾出一抹笑。
“姐姐,不要怪我,从今往后我就是陛下的妻子,是大雍朝的皇后,您就在这里享清福吧。”
她的话让母后的面色一寸寸白了下去,我的心仿佛揪成一团。
我不愿看到母后难受。
眼见那个女人还要耀武扬威地说话刺激母后,我快步跑上前,伸手狠狠推向那个女人。
“坏女人,不许你说了!”
结果我刚靠近她,父皇就一把将我甩开。
嘭!
我又摔了个屁股墩。
地上的石子划破我的掌心,火辣辣的疼。
父皇沉着脸瞪了我一眼:“混账东西,竟然敢伤你母后。”
我顾不得疼痛,大声反驳:“她不是我母后!”
他扬起巴掌就要落在我的脸上,母后从后面扑了过来一把护住了我。
“琼儿是你的女儿!”
听得母后的话,父皇怒气不减反增:“当年她怎么出生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不懂,可我看到母后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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