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宫里太后殿下吃惊地连连追问,“慕杨,离府了?出京了?”
夏大伴沉重地点头。
圣人该是早就知道消息,怕太后殿下担忧,一直瞒着。
今日若非他有事往前头去,怕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太后殿下急得双手颤抖,“怎么办?她一个弱女子,如何受得路途颠簸之苦?路上可能吃好、睡好?
她九岁后从未离京,路上可有人相送?
她,这是要去哪儿啊?”
太后殿下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焦急,无限地扩大了可能存在的危害。
夏大伴安慰道,“殿下,您莫急,似乎首辅大人一路护送着。”
太后殿下闻言一怔,“阿夏,你说谁护送着?”
“首辅大人!”夏大伴不确定地说。
“他?!绝无可能!”太后殿下吼道,“若非他,慕杨怎会离京而去,她可舍不得哀家!”
“母后,夏大伴没说错,的确是首辅大人护送的,只是慕杨并不知道,韩公是悄悄跟着她。”
太后殿下暗中松了口气,可明面上依旧咬牙切齿,“慕杨自打九岁入宫,从未离京半步,她一个弱女子,又要颠沛流离,哀家心痛啊!”
她忍不住啜泣,心碎成了片片,呼吸都疼。
圣人五味杂陈。
他是来向母后道歉的。
是他识人不清,误信了静宜,给首辅添了麻烦。
可如今见了自家母后如此担心一个外人,他心里的不甘又泛了上来。
他苦涩地笑着,母后总是不避着他,当着他的面疼爱慕杨,难道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夏大伴默默地观察着,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
“阿夏,你先出去,哀家有话同皇帝说。”太后殿下冷静了下来,平静地吩咐夏大伴。
夏大伴神色严肃了起来,恭敬地行礼后退下。
随后,殿里极为安静。
太后殿下同圣人都没有说话。
圣人有些忐忑与紧张,总觉得母后要同他说的话,可能很重要,亦可能不是他能承受的。
正当太后殿下要开口时,他腾地站了起来,“母后,儿臣还有公务……”
“坐下!”太后殿下厉声道,“皇帝,你不是小孩子了,一味逃避不是为君之道。”
圣人重新坐下,唇角再次浮现一抹苦笑。
总是这样,母后只当他是君王,而非儿子!
“鉴儿,你是否一直抱怨母后不够疼你,对你太过严厉?”
心事被看穿,圣人尴尬地咳了一声,“未曾……”
太后殿下却根本不理会他,自顾自地说着,“鉴儿,哪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只是,皇家的母子情太过奢侈!
我若一味像慕杨那样疼爱你,你可还会有今日的成就?
你可能对付如狼似虎的皇室中人?可能防住你那些虎视眈眈的亲兄弟?”
圣人哑然!
他明白母后说的对,只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份期盼。
太后神色恍惚了起来,她眺望远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母后!”圣人轻轻地呼唤,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母后,似乎人尚在,神已远。
他的心猛地一痛。
先帝驾崩,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母后始终站他身后。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地害怕,若母后离去,他还能依靠谁?
可他还来不及害怕,太后殿下接下来的话便犹如一道惊雷,震得他魂不附体。
第117章 自作孽,不可活
太后殿下蓦地调回视线,直直地看进圣人的眼睛。
“你一直觉得我偏心慕杨,因为她是我的血脉,她是我唯一的外孙女!
是我那无缘的女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孩子啊!”
轰!
天空劈下一道惊雷,紧接着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
殿内泛起潮湿的味道,带着冷意的空气,穿过窗棱直击殿内两人。
在这道惊雷中,圣人猛地瞪大双眼。
他也曾想过千百种可能,唯独猜不到慕杨是母后的亲外孙女!
那她,岂非是自己的外甥女?
自己竟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
“柳孟诚?”圣人缓缓开口。
太后殿下闭上双目,点了点头,伤口再一次被撕裂。
她将当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圣人。
很传统的千金小姐同书生的故事。
可当故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唯余苦涩。
“父皇,可知?”
其实早就知道答案,可圣人还是忍不住相问。
太后殿下轻轻点头,“是先帝,在我产下爱女的当天,将我绑回了京!”
眼泪,从太后殿下的眼角滑落。
无声的泪水中包含着令人肝肠寸断的故事。
“我,姐姐……”圣人小心翼翼地问。
“……死了……产下慕杨后便死了!
从她出生后,我都不曾抱一抱她,更不曾哺育她一口,便从此与她分离,甚至天人永隔。
这是在剜我的心啊!”
太后殿下拼命拍打着胸口,那里痛得她连呼吸都困难。
太疼了,痛彻心肺,痛入骨髓!
圣上上前几步,牢牢握住太后殿下的手,生怕她伤着自己。
一道闪电的亮光逼近渐暗的殿内,打在两人的脸上,太后殿下声嘶力竭地呐喊,“鉴儿,你还怨母后偏心吗?
你有我常伴左右,可我软软小小的女儿,从出生就未得一分母爱,难道就不可怜?难道就活该吗?”
闪电的光,映照着太后殿下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颊。
圣人连退三步,跌坐在椅子上。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以为……母后只是不喜爱他!
太后殿下猛然起身,一把拉住圣人的手,紧紧地握着,“鉴儿,你要发誓,你在位一日,必得无条件善待慕杨一日,她哭,你痛;她笑,你喜;她有愿,你实现;她烦恼,你解忧。
这是,你欠她的!”
“母后!”圣人见如此癫狂的母后,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彻底放下了心结。
母后说得没错!
他那个无缘的姐姐,比他苦、比他惨!
这,是他欠她的!
先帝欠下的债,他来还!
庶人静宜接到圣旨的时候,整个人崩溃了。
圣人竟让她重回苍国。
不,不,不,她绝不回去。
她好不容易逃离了泥沼,怎么可以再回去?
单于,早就觊觎她。
她此去,岂不正是羊落虎口吗?
不行,她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去求一求圣人!
静宜跌跌撞撞地向外冲去,谁都拉不住她。
管家摇头,庶人这是疯魔了。
他叫来几个粗使婆子,七手八脚将静宜绑了搁到床榻上。
自个儿向上禀报静宜的现状。
广阳殿里的圣人听说静宜想进宫,他握着朱批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说,“让她来吧!”
庶人静宜赶到广阳殿时,被眼前的圣人惊住了。
她离开多年,印象中的圣人还是个孩子般的模样。
哪怕她回京后,亦不觉得圣人有多大的变化。
可今日再一次见到圣人,她却突然发现圣人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可以随意糊弄的孩子。
她恭敬地跪下行礼,“圣人安康!”
“免礼!赐坐!”
“庶人前来,可是为去苍国一事?”
静宜闻言,顿时眼眶泛红,“陛下,静宜不愿回苍国。苍国……”
“孩子离不开母亲,庶人抛下年幼的孩子,独自回到苍国,可想过他如何在强敌环伺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静宜一僵,尴尬地抬眼看向圣人,“静宜,静宜……”
“庶人,你不该将此事瞒着朕。若朕早知你产子,接回你的时候,定然将他一同接回,如今你们母子一处,安享岁月!”
静宜泪水潺潺。
“陛下,静宜只是想锻炼他,小王爷鲁必逊也能长大,他也能……”
静宜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
圣人听她如此回答,一颗心失望透顶。
他厉声呵道,“庶人,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隐瞒了产子的事实,甚至抛下他独自离开。
你将所有的危险留给了他,只为了回大豫后,能顺利地嫁入首辅府吗?”
圣人的话犹如一柄利剑,刺入静宜的胸膛。
她连连摇头,“不,不是的,陛下误会了!”
圣人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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