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徐长明送来的东西转身离去,却在快踏出门槛的时候,顿住了脚步。
阙月稍作犹豫,还是忍不住回头看。
徐长明独坐高堂上,面容隐在一片晦涩当中,眼神永远慈悲。
她问:“你知道你给出神魂后,连轮回转世的资格都没有吧?”
徐长明的声音遥遥传来:“为天下苍生,这又如何?”
“阙月,我们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阙月无言,只能背对着他离去。
只要提起徐长明,那便是悲悯众生、温润如玉的帝君。
他心怀天下,叫人寻不出一丝错处;纵观全局,偶尔入局也不过是解闷。
所以阙月并不意外徐长明会做出牺牲的决定,这是他会做也应该做的事情。
没有任何意外或是反转,但仍旧叫人觉得悲壮。
阙月思绪纷乱。
她恍惚走在天界中,腰间的同生铃忽然响了起来。
这是她跟怀信一对的铃铛,当一方有危险时,而另一方的铃铛便会剧烈响动。
怀信出事了?!
阙月心头一紧,随着同生铃的指引快步前去。
天池,相思树下。
阙月隔远远的,就看见了两道身影。
徐谢阳珩双目通红,死死抓着怀信手腕:“说!你究竟是如何闯入的结界,又将那株草带去了哪里?!”
而怀信拼命挣扎,叫嚷着:“我都说无数遍了!我来这里的时候,就不见什么草,结界也被人破掉了!”
听到这番话,阙月的心才安了下来。
还好,她以为是怀信身上的魔气出了问题……
阙月长舒了口气,正要上去解围,忽地想到了些什么。
时间不多,她必须从此刻就开始帮助徐谢阳珩渡情劫。
可徐谢阳珩当真是喜欢她的么?
阙月眸光微黯,来不及想太多,悄然施法变化了模样,随后走上前去。
她学着从前的模样,朝徐谢阳珩轻唤了声:“谢阳珩神君。”
抓着怀信的徐谢阳珩手倏地一紧。
他不顾怀信呼痛,怔怔循声看去——
时翎依旧穿着那件单薄的碧衫,身上伤痕累累,嘴角还挂着鲜血。
第二十三章
徐谢阳珩一瞬失语。
他就这样定定看着时翎,心头涌上股异样的感觉。
明明他很厌恶这个人。
从前烦她不知长进,只会缠着自己;后来烦她欺下瞒上,陷害玉竹。
纵使最后桩桩件件,都是冤枉了时翎,他也没觉多愧疚过。
可这样的人,在许久不见之后,竟然也会让他唏嘘。
身边怀信还在骂:“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让人叫天帝过来评理了!那边的仙子,你……啊!”
听到他叫时翎,徐谢阳珩骤然回神。
他猛地丢开怀信,随后背过身去:“滚!”
怀信不明所以,还想上去争辩,顿时就被一阵神力拉到了时翎身边。
他怔住,还没回过神。
但在时翎的脸上,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表情——
“回去给本君等着!”
怀信错愕,眼角余光瞥见时翎腰上的同心铃。
他失声:“阙……”
话还未完,就被时翎一个传送决送回了方寸山。
天池一时只剩徐谢阳珩与时翎二人。
时翎整理了下心绪,走上前去,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现在在徐谢阳珩等人眼里,到底还算是戴罪之身。
正当时翎纠结时,头顶忽然传来徐谢阳珩的询问:“这段时日,你去了哪里?”
“啊?”时卿愣住。
她抬起头来,就见徐谢阳珩不知何时转过了身。
他眼中竟然没有半分责备,看着时翎,语气平淡到好像只是问时翎去了哪里游玩。
时翎一时搞不清眼前状况,头顶就又传来徐谢阳珩的声音:“罢了,从前之事本君已经查清,你先跟本君回明光殿吧。”
话落,他便不容时翎拒绝地往前走去。
时翎无法,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徐谢阳珩身后,心底谜团无数。
徐谢阳珩也不像是那等知道她冤屈就会认错的人,今日怎对她如此和善?
……
很快,就到了明光殿。
这里一切一如往常,大雪终年不化。
时翎还没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便听见了玉竹熟悉的声音:“谢阳珩!”
她骤然回神,正好跟玉竹四目相对。
玉竹脸色霎时铁青,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时翎,你畏罪潜逃还敢出现在明光殿,我今天就替众人收拾了你!”
话落,玉竹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直直刺向时翎!
时翎眉头微拧,正不知该如何处理时,周围忽升起一股巨大的神力。
扑向她的玉竹被弹飞,别说仙娥,就连时翎都吓了一跳。
她看着玉竹被仙娥扶起,转而不敢置信的问徐谢阳珩:“谢阳珩……你竟为她出手伤我?!”
而徐谢阳珩挡在时翎身前,只是淡淡:“是你想要杀她在先。”
“那是因为她是个罪人!”玉竹脸色煞白,挣扎着爬起身来。
她粗喘着气,朝徐谢阳珩急声道:“谢阳珩,你难道都忘了吗?!”
“时翎她毒害我在先,几次三番忤逆于你,最后也是她的孤煞命格给天界带来了劫难!”
“这样的人,你还护着她做什么?!”
玉竹胸口剧烈起伏,直勾勾地盯着徐谢阳珩控诉。
而她的失控,愈发显得徐谢阳珩冰冷。
他垂眸看着玉竹,冷冷丢出几个字:“当年之事真相为何,你应当比本君还清楚。”
此话一出,明光殿前一片寂然。
第二十四章
时翎听傻了,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前的徐谢阳珩。
纵然是他们恩爱的那一千年里,徐谢阳珩都没这般偏袒过她……
而玉竹听到这句话,意识到徐谢阳珩定是察觉到了些什么,急火攻心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周遭一片混乱。
时翎本能劝道:“谢阳珩神君,你还不去请仙医……”
“不必管她。”
话还未完,就被徐谢阳珩打断。
他带着时翎,绕过面前杂乱的人群:“不必管,不过是在咎由自取。”
时翎一怔,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徐谢阳珩大抵在这段时日里,查清楚了从前的所有误会。
她抿唇,识相地跟着徐谢阳珩走进了明光殿内。
仍旧是西寝宫。
这里一切的陈设都没有变。
徐谢阳珩用法术点亮烛火,时翎努力回想着从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跟徐谢阳珩道谢。
“时翎谢过谢阳珩神君……”
只是话音还未落,就被徐谢阳珩打断。
他点亮最后一盏烛火,转眸看向是时翎:“要是想不起从前是如何跟本君相处的,就别硬装了。”
时翎怔住,顿时有些尴尬。
现在的她是活了万万年的阙月,知道所有的真相,确实没办法再拿出从前那副样子来对待徐谢阳珩。
她垂下头去,正不知跟徐谢阳珩说些什么才对,就又听见他捡起了之前的问话。
“你还没告诉本君,这段时日都去了哪里。”
时翎也不知道他为何这般纠结这个答案,索性全部推到徐长明身上,半真半假地答了。
“哪里也没去,逃出天牢后就被帝君带回了天宫。”
“他知我孤煞命格是误会,那日的不祥之兆其实是有上神渡劫,承诺替我洗清冤屈,便放我离开。”
言之凿凿,时翎自己都相信了。
而徐谢阳珩又突然问:“那你今日又为何满身是伤的跑到相思树来?”
听到这句问话,时翎顿时一噎。
她难得紧张地攥紧了手,艰难的回答着。
“我被帝君关在正殿后的耳房里,仙侍来禀告你与人起了冲突时我也听见了。”
“我一时担心,就没多想,强行闯破结界来寻你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荒唐,但也的确是从前时翎会做出来的事。
所以时翎并未多担心,徐谢阳珩也确实相信了。
他垂眸,俊逸面容在昏黄里忽明忽暗。
半晌过去,他才道出一句:“本君知道了……那看来从前的事,也多有误会。”
岂止是误会。
时翎在心里暗自肺腑一句,自然没有说出口。
她故作轻松地看向徐谢阳珩,转过来安慰:“神君不必放在心上,从前也是时翎太过倔强,如今我只要神君不再误会我便好了。”
那么深重的伤害,时翎却只是这般轻轻放下。
徐谢阳珩不由得眉头微蹙。
他能够肯定眼前的人就是时翎,纵使脾性与待他都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可徐谢阳珩也不觉得奇怪。
他只是奇怪,为何时翎会这般快对他犯下的错释怀。
徐谢阳珩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抿了抿唇:“你这般怪罪本君,究竟是为何?”
还不是因为怪了也没用。
时翎在心底冷笑。
从前她怪过怨过,最后不还是照样被捆仙锁束住,受尽了折磨。
难道今日她恨,徐谢阳珩便知道错吗?玉竹便能来给你谢罪吗?
以阙月上神的身份倒是能令他们如此,但以时翎的身份,便永无可能。
但眼下,她还要顾忌三月后的天下苍生。
所以时翎朝徐谢阳珩灿然一笑,装的坦荡而又真诚。
她一字一句:“因为我喜欢谢阳珩神君,已经喜欢一千年了。”
第二十五章
四周沉寂。
时翎一瞬不瞬地直视着徐谢阳珩,没有半分惧怕,好似刚才只是说了句寻常话。
而徐谢阳珩也没有闪躲,眉头如意料之中皱起。
他会说什么,时翎心中早就能猜到,也早想好要去如何应对。
四周气氛暧昧,静的只能听见二人呼吸。
良久之后,徐谢阳珩的声音终于悠悠传来:“从何时起?”
“从……”时翎张口,转瞬愣住。
徐谢阳珩竟然会问,她是从何时喜欢他的?!
依照他平时的脾气,难道不是撂下一句身份有别,然后不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么?
今日这句话,问得实在蹊跷。
时翎一瞬忘了答,徐谢阳珩却没有半分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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