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暮愣住了，盯着那盏灯久久不曾回过神。
我也近乎屏息。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盏灯就是邱侗羽求来的！
云无大师轻声说：“此灯乃是一女子为心上人所求，她足足求了九日，直到晕死在树下，僧人才能将她带走，她是第一位成功求得长明灯的，至今已三年了。”
殿中一片死寂。
这时，一个锦衣卫忽然惊道：“三年前？那不就是大人接管镇抚司指挥使一职后遭人暗算，生死不明——”
白超一肘拐在那锦衣卫身上，连忙打断。
“对了！属下还记得，指挥使大人身上这块无事牌就是那时乔夫人亲手刻来赠与您的！”
白超的话落下，殿内气氛竟越发古怪了。
半响，却听周楚暮轻笑一声。
“真是好手段。”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心中发紧。
就听周楚暮道：“一边害怕我找到她灭赵家满门的证据派人追杀我，一边在此处做戏让世人以为她爱我至深。演技这般卓越，不去做戏子实在可惜！”
望进周楚暮黑眸里的冰冷寒意，一股莫名的苦涩攀上我的舌尖。
我不由反驳道：“你腰间那块无事牌都是邱侗羽亲手刻了送给你的，她若是做戏，又何须借由乔素儿的名义？”
自是无人能听见我的质疑。
我气闷不已。
若那邱侗羽真的还活着，我一定要问问她。
那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响头，你磕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6
你是否在每一次头颅叩地的时候，都在内心许愿一次：愿我夫周楚暮康健无恙，岁岁平安？
而现在，若你看到周楚暮如此肆无忌惮的将你满腔真心置于脚下时，又是否会觉得后悔？
……
这一夜，下了大雨。
廊下听雨本该是风雅之事，可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我强自冷静，笑着自我安慰：“不会是我身死那日便是下着这样一场大雨的吧？”
回答我的，只有雨声。
第二日，大雨初歇。
周楚暮刚到镇抚司，便有人匆匆禀报。
“大人，我们在城外寻到了那小乞丐和邱侗羽的身影，如今已经将二人堵在了福寿沟内！”
找到邱侗羽了？
不知为何，我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好奇，甚至涌起一阵莫名的抗拒。
可周楚暮却没有丝毫犹豫，策马而去。
城外。
周楚暮赶到时，锦衣卫已牢牢守住了福寿沟的几处出口。
周楚暮提着灯笼，带着人爬了下去。
福寿沟专供百姓排放脏污，内部昏暗恶臭。
可周楚暮却仿佛什么也感受一般，脚步匆匆。
直到见到那破破烂烂的小乞丐，他的脚步才慢下来。
“邱侗羽在哪？”周楚暮没有废话，冷声发问。
小乞丐身子一抖，缓缓转过身，脸上满是泪痕。
见他不说话，周楚暮彻底没了耐心。
他猛然上前，却见小乞丐的身后，唯有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席。
那草席破漏的孔洞里露出里面的衣物，赫然紧裹着一个人！
我身形一顿。
周楚暮已经上前掀开草席，一具残破尸身显露在众人面前。
锦衣卫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那尸身可谓血肉模糊，身上布满深深浅浅的割痕。
唯有周楚暮面无表情。
他缓缓上前，竟是直接伸手擦尽那被血液糊住的脸。
五官逐渐显露，而我的大脑突然传来一阵几乎搅碎我身体的痛苦。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身体，我抱着头蜷缩在地，无声地尖叫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抬起头，露出一双血红的泪眼。
我想起来。
我都想起来了。
原来，我就是邱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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