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有几分静止。
良久，才响起一个稚嫩却坚定的声音。
【苏柔明白了，若是命运指使，那便是既定的结局，苏柔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石屋内的苏糯糯透过水雾去看身侧的苏柔，只觉眼前的视线越发朦胧。
她佩服妈妈能在那么小的时候就有如此稳重的心性。
也被强烈的命运感压到有些窒息。
她们之间的母女情谊，竟是因为这两个字而生。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苏糯糯只紧紧握住了苏柔的手。
视线再一次转向半空中的画面上时，苏糯糯被骤起的光芒刺得眯起了猫眼。
倚靠在树下的玄尧不知何时已站起了身。
双手抬起，似乎在结着什么复杂的印。
薄唇轻启，念着她听不懂的咒语。
悬浮在他身前的光球被迫飞向凝媚神树，神树的金粉荧光与光球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照亮了整个空间。
在这神圣的光芒笼罩下，静静站在树下的笔挺身影衣袂与白发翻飞，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沉寂。
只有施术者那微弱而坚定的呼吸声，以及光球不断跃动的节奏，在这明亮的空间中回荡。
这一画面，被时间定格，在苏糯糯眼中成为了一个永恒的瞬间。
圣光消散，一颗媚果悬挂于微微抖动的枝叶间。
一缕淡蓝色的光线旋绕符文从冷白的指尖凝出，直直注入那颗媚果中。
苏糯糯注意到了玄尧额间析出的汗水沾湿了两侧的白发。
本就没有血色的薄唇越发惨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缓缓放下手臂的身影晃动。
极为疲惫的声音沉沉响起。
【我将我的血置换给了她，她出生，便是圣灵血脉，可保天媚山不受外敌侵扰。】
第123章 神形消散，绝念剑阵
话音落，伟岸的高大身影大幅度晃动了两下。
【嗯……！】
极为痛苦的一声闷哼，揪住了苏糯糯的心。
惊恐的金瞳眼睁睁看着那身影倒下，像是一棵风烛残年的大树，终于在最后一片叶子落下后倾倒。
【帝君！】
画面剧烈抖动后，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放大。
刚刚溢出的血渍，染红了玄色衣襟下的白色底衣。
苏糯糯大脑空白，耳边隐隐听到了治疗术启动的咒语。
似乎是治疗术起了作用，又或许是感受到了凝媚神树上那颗媚果的躁动。
紧闭的眸子缓缓撑开，第一眼，就去看头顶的媚果。
周身泛起的光芒夺目，缭绕在四周的粉金色光雾受了指引一般化作一条长长的绸带，奋力缠住倒在树下的人。
手臂一般，轻轻拥抱着逐渐开始变得透明的肉身。
苏糯糯好像听到了这世界上最悲伤的哭声。
伴随着那条绸带的每一次舞动，呜呜咽咽地缠在心头。
【糯糯…忘了我…你要…无忧无虑的长大…若是不小心失了性命…也别担心…我会…在另一个世界…帮你的……】
【帝君…帝君你再坚持一下！我去叫族长！】
画面慌慌张张起伏，苏糯糯猜到一定是苏柔用治疗术的媚灵用光了。
【苏柔…来不及了…你听我说……】
仿佛是用了全部力气才抬起的手握住一只猫爪，拉住了苏柔。
【好好，我听，帝君你说…】
毕竟也只是100岁的媚猫，还未曾经历过生死离别，苏柔的声音也带上了潮气，止不住的颤。
【帝…帝君…你在做什么…！】
传过来的声音突然惊慌，苏糯糯用力眨眼，抬手抹去满眼泪水，看清了画面。
那只抓着猫爪的冷白大手耀起的淡淡金光，正一点点流入黄色猫爪中。
骨节分明的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
【你…会成为很优秀的灵媒…待你习得封印术…请封住…糯糯残留的记忆……】
视线定格在枯木般的手上，苍老的声音干哑，磨得苏糯糯耳膜嗡鸣。
【我们…还会再见面……届时…还要麻烦你…帮忙加固…剑阵封印了…】
【帝君…玄尧帝君……！】
视线顺着残破的玄色衣袖向上，却见眼前人的身形宛若渐渐淡去的水墨画，颜色从实质的玄黑和金黄，悄然褪变成了虚无的透明。
【糯糯…就拜托给你了……】
最后的遗言，虚无缥缈，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般空灵。
这一刻，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整个天地都陷入了沉寂。
风不再吹拂，云不再飘动。
只有肉身消散时留下的淡淡金色光晕停留在空气中飘散。
光晕柔和而温暖，袅袅升起，缭绕在那颗媚果周围。
犹如最后一次温柔的抚摸，轻轻地安抚着那颗颤抖着的小小生灵。
悬在半空中的画面与那光晕一同淡没。
视影术结束了。
时间与空气皆停滞。
施术的人已经渐渐从回忆中回笼，可作为观术者的苏糯糯，却无法聚焦视线。
她的双眼空洞而失神，依旧凝视着画面消散的方向，仿佛想要看穿那残留的虚无光痕。
贝齿紧紧咬着樱唇，似乎在努力抑制内心的悲痛。
但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流淌，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浸湿了苍白的脸颊。
扣在床沿边的双手紧紧收缩，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苏糯糯觉得自己活了270年的美好世界崩塌了。
化成灰烬，和玄尧帝君一起。
毕竟，这些都是他用生命为她编织的美梦。
“糯糯…”
僵直的身子落入携香的温暖怀抱，一声轻柔到极致的呼唤揉满疼惜。
苏糯糯肩膀不住颤抖着，再也无法忍受般，任着悲痛欲绝的哭泣声从她的喉咙里挤出，如同受伤的小兽无助而凄凉。
“妈妈…妈妈……帝君他…他已经完全不在了吗？你说你在这里见到了他的一缕魂，那他…”
断断续续的哽咽随着泪水倾泻，苏柔垂眸注视着怀里抽噎到快要喘不上气的人儿，沉沉叹息。
“糯糯…帝君的那缕魂…已散……”
苏柔能理解女儿此时此刻的心情，但这些已是既定的事实，唯有时间才能安抚崩溃。
“糯糯，我在这里见到帝君的魂魄后，便决定留下来了，我需要完成我的使命，所以才骗你们说我的灵源讨厌我，藏身在了猫眼手串中。”
“你的…使命？”
苏糯糯把埋在苏柔怀里的头仰起，“是要加固剑阵的封印吗？”
她刚刚在视影术里听到了，玄尧帝君是这样说的。
“嗯，是。”苏柔点头，抬手轻轻拭去苏糯糯脸蛋上的泪水，“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囚禁乌金帝狮的剑阵，是帝君的绝念剑阵，那些剑是帝君的辰渊剑化身。”
“绝念阵，顾名思义，需要断绝情念，施术者越是绝情冷漠，剑阵的威力便越大。”
苏柔说着，不觉叹了口气，“帝君窥命时，便预料到了你的出现，所以剑阵被削弱无法避免，只能靠我来做辅助。乌金帝狮最近之所以可以大规模施放幻术，也是因为剑阵变弱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我会让剑阵变弱呢？”
苏糯糯哭得有些缺氧，脑袋根本转不过来，放弃了思考。
面对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苏柔只是轻柔一笑，慢慢顺着苏糯糯弓起的背，耐心解释，“玄尧帝君他知道你会有此一劫，所以用了几百年飘荡到人界，化身为了你的灵源，修祁尧。你的进度上涨，说明他在动心，动心者动情，便也不再绝情。也就是说，你的重生进度越接近100，这个剑阵便会越弱。”
“那…到了100的时候，会发什么……？”
苏糯糯定定望着苏柔，见她的目光宛如宁静的湖水，深沉而明亮，里面似乎蕴含着什么意味深长的光芒。
“到了100，你会重生，剑阵会消失，如若我不能在那之前施放困灵绝阵，乌金帝狮…便会获得自由，随着引你回天媚山的传送门开启，重归灵界。”
一字一句的话，宛如重锤敲击在苏糯糯的心脏上。
距离100，只差12了…
“那妈妈，那个困灵绝阵，你现在可以…顺利施放了吗？”
苏糯糯心中的苏柔是最强大的灵媒法师，她无条件相信她的妈妈，可她却又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忧虑气息。
让她莫名忐忑。
“现在…还不行tຊ……”
第124章 你做的很好，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现在…还不行？”
苏糯糯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字，乱七八糟的脑袋努力梳理所有让她难以消化的信息。
阵法无法施放，那就意味着她的重生之日，便是乌金帝狮的重见天日。
虽然咪咪和冥肆的短暂相处多少给这为祸灵界的大狮子戴了点滤镜，但是苏糯糯也不敢赌他真的不会再重操旧业。
“妈妈，没有…别的办法吗？”
难道她要和乌金帝狮共存亡了？
如若如此，她宁愿自己不要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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