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又把收音机按开,说书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在客厅里响起。
“书接上回,却说包公进宫一番探查,竟发现当年李妃诞下的非但不是妖物,乃是一名健康男婴。众人一时大骇,惊道,哎呀呀,原来竟是狸猫换去了太子!”
12、朱清余,我来娶你了
晚饭过后,周思扬又来了朱家。他似乎已经把早上的不快忘记,带着笑意进了门。他是来接朱家四口去酒店的,明天就是婚礼,万事俱备,只要他们按照安排各就各位即可。
出嫁的房间已经提前布置好,房顶挑高,彩带低垂,满目的大红囍字,看起来既气派又喜庆。
朱清余在门口望了一眼便退了出去,周家做事妥帖,她没什么不满意的。周思扬站在一旁打量她的神情,这里的布置耗费了他大半日的时间,他虽然不说,可心里却期盼着她能有所动容,可瞧来瞧去,却只在她脸上看出无所谓三个字。他心里一冷,像被冰凉的冷水迎头浇上,说不出的失望和沮丧。
“出嫁前夜,你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周思扬敛了笑意,深深看她一眼,目光锐利,仿佛想从她的眼底望进她的心里。可她一双眼平静无波,只是略带疑惑地回看他。
他不再多言,把朱清余送回房间后,便沉默地离去。
朱清余盯着周思扬孤寂的背影,实在想不通他如何得出她不紧张的结论。
事实上,她紧张得要死。
躺在酒店的床上,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帘拉得不太严实,一线月光从缝里挤了进来,刚巧打在她的脸上,晃得她心烦意乱。夜深人静,思绪却长着翅膀飞起来。昨夜的亲密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浮现出来,她忍不住把脸埋进被子里,明明房间里空调呼呼作响,她还是燥出一身汗来。
蓦的,她忽然想起她和周思扬的第一个吻来。
朱清余不傻,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
周思扬三天两头地找她帮忙,说得郑重其事,其实不过是些抄笔记,写错题之类的小忙。凭他在班级里的人缘,只要开口吆喝一声,不消片刻,涌上来帮忙的人肯定要排起长队。
那他为什么偏偏要来缠着她?
朱清余心里自然也有一杆秤。
少男少女,动心不过一瞬。在她晦暗枯燥的青春里,周思扬是突然照进来的一缕阳光。没有人会拒绝阳光的温暖,她当然也不例外。
慢慢地,两人间就有些不可言说的默契。每当大课间的时候,周思扬就站在教室后门等着,朱清余走出来望他一眼,两人便心照不宣地朝楼梯走去。那时候的笑,是从心底生出来的,像鸟,扑棱棱地扇着翅膀,落在了她的唇边。
周思扬迁就着她的口味,油水足的,辣的,咸的,她都爱吃。食堂的饭没什么滋味,他们便成了小吃街的常客。小吃价格不贵,可一顿一顿加起来,也要不少花费。朱清余不爱占人便宜,奖学金的钱还有大半,也够她撑一段时日。因而每次付账时,两人都要搏斗一番。
久而久之,周思扬先恼了。
回学校的路上,他闷闷不乐地低着头。朱清余也不是话多的性子,往日里都是周思扬主动开口,一个话题接一个话题的抛出来,两个人之间才不算冷场。可现在他撂挑子不干了,气氛一时冷到极点。
朱清余不安地搓着衣角,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那时已近深冬,可初雪却迟迟未至。天阴沉着,冬日的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她的鼻尖脸颊都冻得通红。她把脸埋进棉服的领子里,慢吞吞地朝前走着。周思扬身高腿长,几步便把她甩下。她也不急着追他,就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他察觉到她没有跟上来,别别扭扭地停在校门口等她。即便裹在厚厚的棉服中,少年的身形依旧修长挺拔,像一根高挑的竹,静静地伫立在寒风中。
朱清余小跑几步追上他,两人又一齐并肩朝前走。
周思扬沉不住气,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要和我抢着付账,难道我连请你吃饭的钱都没有吗?”
他的声音混在呼呼作响的冷风里,朱清余一时听不清楚,只听到“没有钱”几个零星的字。少女敏感的内心像被尖尖的针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去反驳:“我有钱。”
“啊?”周思扬没想到她给出这样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他呆头呆脑地说:“你有钱关我什么事?”
“那你有钱又关我什么事?”
朱清余张口便将他的话又还了回去。这话说得又气又急,语气里还带了几分她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恐慌。
风渐渐大起来,朱清余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抖起来。人缺什么,便怕什么。或许长大后的朱清余能够对贫穷这件事一笑置之,可对十八岁的她来说,最无法忍受的便是他人的怜悯目光。
她不是圣人,心里总有些小女生的虚荣。这虚荣让她有意无意地在众人面前掩盖着自己的贫穷。林慧的衣服鞋子多,总是没穿几次就淘汰给她,再加上她在班上独来独往,也鲜有人能知晓她家境贫寒的秘密。在同学和老师眼中,她不过是个性子孤僻的普通学生罢了。
可周思扬的出现,却仿佛在提醒她,这一切不过是她自欺欺人。他长得英俊,成绩优秀不说,家境也好,学校里不少女孩都暗暗喜欢他。她在他面前,总有些没来由的自卑。
这自卑就像是烧不尽的野草,总在某一个时刻,因着周思扬几句无心的话语,便在她的心头疯长。
两人沉默着在教学楼后的树林停下脚步,上课铃打响了,可谁都没有动。
星星点点的雪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洁白的,晶莹的,打着旋儿飘到朱清余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她恍然回神,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敏感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她抬眼朝周思扬望去,他也正望着她,眼里虽有些疑惑,可更多的是惊喜。
“朱清余,你瞧,下雪了!”
周思扬伸出手去接那些片片飘落的雪花,可手心的温度太高,雪刚落下去便融了。朱清余也学他的样子去接雪花,也是一无所获。正懊恼着,突然听见周思扬叫了一声。
“你别动!”
朱清余的手悬在半空中,一动也不敢动。
周思扬凑了上来,盯着她的脸不知再看些什么。
朱清余被他盯得有些羞,刚想眨眼,便看见他凑得更近,兴冲冲地说:“你的眼睫毛上有雪花,居然真的是六瓣的。”
原本被寒风冻得发僵的脸颊就这么一下子烧起来,朱清余闪躲着目光,心慌意乱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退,他却更进一步。
“你帮我看看,我的睫毛上有吗?”
周思扬的个子比朱清余高出一头,为了让她看得清楚,还特意弓着身子。朱清余忍着心头羞涩仔细去看,他的睫毛又长又翘,还真的有一片雪花落在上面,晶莹剔透的六角冰花,在路灯的光照下闪烁着星芒。
“也有。”朱清余回答,目光从他的睫毛落到他的眼睛。他的脸离她很近很近,近得能看到瞳孔里的自己,扎着马尾,一副傻乎乎的模样。周思扬也在看她,他眨眨眼,雪花轻飘飘地抖落。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能亲你吗?”
那一刻,朱清余的灵魂仿佛出了窍,她忘了自己有没有回答,或许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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