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故事讲完了,林稚月的前襟也被溅满了雨水。
她伸出手臂,闭上眼,感受着雨水打在手心的微凉。
顾景谌立在原地,沉默的看向林稚月。
在他的印象里,林稚月当是整个南渝国最受宠的公主,怎么会有那样狼狈的时候呢?
可他知道,林稚月的话中没有一个字的假话。σwzλ
她吃了很多的苦,走了很多的弯路,终于成为太学里最有名的才女,可自己却令这颗明珠在镇北王府蒙尘多年。
林稚月借助两个宫女的力量,才勉强站起身。
她亲自合上窗户,慢慢回到窗前的软椅上。
似是筋疲力尽般闭上眼,林稚月没再看顾景谌一眼:“你回去吧。”
顾景谌将一直紧紧攥在手心的铁片放在桌上,铁片撞击桌子,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声响。
“北方战乱,我要御驾亲征,你……好好保重。”
顾景谌说完,转身便走。
林稚月幽幽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拿起那块斑驳的铁片。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顾景谌铁甲上的一片,上头的没一道斑驳划痕,都是顾景谌的战勋。
在原著中,顾景谌曾将铁甲拆开,亲自为江心白缝制了小一号的铁甲。
林稚月想,这大概就是给江心白缝制完铁甲后,所剩的甲片。
顾景谌御驾亲征的那一日,整个京城盛况空前。
官员百姓倾巢而出,连绵数百里相送。
林稚月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一身玄甲,胯下一匹枣红骏马,忽然想起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在城楼上望着顾景谌。
只是那时候她还是公主,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唯独顾景谌那身装束,好似万年不变。
他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顾景谌。
红缨猎猎似火,在夏季的烈日里燃烧。
出城的时候,顾景谌忽然扭过头朝高出望去。
他只一眼便锁定了城楼之上的林稚月。
他冲她微微一颔首,一夹马肚,马儿便轻快的跃过城门,林稚月便再也看不见他了。
北方蛮族擅骑射,产马,南渝国却不擅骑射,不甚产马。
因此即便南渝国人多,每每与北蛮交手,也常常落得下风。
但南渝国有一样胜过北蛮,那就是粮草。
北地荒蛮,除了牧草,很难再种什么作物,因此北蛮总是逐水草而居。
但是水草毕竟有限,养活不了多少人,因此北蛮时不时袭掠南北边境,以补充物资。
南渝国哪怕屯兵边境,也常常难以抵御这些身骑快马抢完就走的北蛮。
而今趁着正是盛夏,水草丰美,膘肥马壮,北蛮大举南攻,无非是为了囤积过冬时的物资。
这一战,南渝国恐怕会打的很艰难。
但林稚月知道结局,顾景谌当然赢了,书中写,他身边带着担心他安危而冒死跑去战场的江心白,二人牵着手,在万军拥簇下凯旋。
这当然是个很好的结局,但书中的林稚月没机会看见,因为这个时候她早就死了。
林稚月想,也不算差,至少她会看见顾景谌的凯旋。
第三十七章
月亮像被血浸过,透着淡淡的红。
国师日夜跪在观星台祷告,在看见这轮红月后,慌不择路的奔向屋内。
“大不详!大灾厄!”
整个宫里都开始人心惶惶。
林稚月看见忙乱地给神佛换供果、点香油的宫女,又慢慢转过头去。
发生日全食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
林稚月虽然因为穿越之事对神佛之事深信不疑,但对于科学解释得了的自然现象,却并没有那么迷信。
她半眯着眼,就这样坐在窗前慢慢睡着了。
睡梦中,似乎有谁将她扶到了榻上。
再醒来时,整个皇宫都变了天。
身边侍候的宫女全都换成了生面孔,各个都好似哑巴般一言不发。
林稚月心底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站起身扶着窗沿,想要打开窗户,却被几个宫女制止。
她们不说话,也不对林稚月动粗,只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阻止她开窗或者出门。
简而言之,她被困在邀月宫里的寝殿了。
林稚月不知道到底是谁指使,顾景谌还是江心白,但这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沉静的眸子望着透出点点光芒的窗格,细细聆听,外头没有金戈铁马之声,也没有平时叽叽咕咕宫女们谈话的声音,安静的太过了。
三五天之后,林稚月在凌晨被宫女们拥簇到镜前。
她们喂给她一粒药丸,然后默不作声的替她梳洗打扮。
林稚月张嘴想问,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了。
渐渐的她察觉出不对劲,头面衣裳,皆是前朝公主旧制,而非本朝贵妃样式。
她傀儡般的被这群宫女拥簇着,寝宫的门轰然大开,在隐隐发蓝的天幕下,林稚月看见了整整齐齐排列在寝宫外的士兵。
他们气势恢宏的跪下:“恭迎公主!”
林稚月被搀扶着从这些士兵身旁走过,她被送上轿辇,一路行至承乾宫。
天色明亮了些许,蓝色也消散一二。
承乾宫外,一众文臣纷纷跪下:“恭迎公主!”
林稚月悟了,这分明是有人要借复国谋逆,但林氏的皇族已被顾景谌屠戮殆尽,只余她这个公主。因此做个样子下了哑药将她当个复国的吉祥物。
天地良心,顾景谌才出征一个月,你们是不是行动太快了。
林稚月昏昏沉沉的看着这些宽袍大带的文臣,怎么也记不起原文中有这一个情节。
直到天空第一缕晨曦落下,江心白迤迤然从承乾殿外走了进来。
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江丞相。
林稚月瞪大了眼睛,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原著里不惜抛却宫中优渥生活追随顾景谌去北地的江心白,而今竟然是背刺顾景谌最利的一把刀。
难道因为自己没死,所以这轻轻扇动的翅膀,化为了而今的飓风海啸?
她眼中的惊诧被江心白捕捉,江心白远远的冲她行礼,口唇的形状却是“废材”。
林稚月想要上前问个明白,却被搀扶着自己的宫女暗暗扯住。
江丞相开始宣读顾景谌的罪孽,这个环节极为冗长。
林稚月听的几乎困了,直到最后一锤定音,便是复林南王朝,灭顾南伪朝。
第三十八章
就在林稚月昏昏欲睡时,忽然一道闷雷般的鼓声将她惊醒。
她抬起迷蒙的眼,天已经彻底亮了。
江丞相牵着一个身穿皇袍头戴冕旒的小男孩,一步步登上承乾宫高高的台阶。
男孩还太小,他艰难的迈着步子,努力的跟上江丞相的步伐。
林稚月细细端详着男孩的脸,许久,她才想起这孩子是林氏皇族的远亲。
有多远呢?
远到林稚月不知道该喊这个孩子什么。
男孩爬上冰冷的皇坐之时,努力蹬着双腿,一双小脸憋得通红,可没人敢嘲笑他。
因为他的南渝国的新君,是林氏皇族最后的血脉。
他终于坐上了那宽大的皇位,各位大臣纷纷跪下,连林稚月也被身旁的宫女压着跪下:“吾皇万岁!”
孩童的奶音回荡在偌大的承乾宫:“众爱卿平生。”
“谢陛下。”
及此,两个禁锢着林稚月的宫女又将她扶起。
即便是傻子,也看得出来江氏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扶持新帝、把持朝政,接着恐怕整个南渝国就不再姓林,而是改姓江了。
江心白站在江丞相身旁,一脸的风发意气。
仿佛整个南渝国已是掌中之物。
到这里,林稚月的全部作用似乎结束了。
她被请回了邀月宫,再度软禁在小小的寝宫里。
这期间,她平时的吃穿用度一样不少,甚至连日日喝的汤药也没有短缺。
只是困在匣子一样的屋子里,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把耳朵贴在窗纸上,听一听外头的动静。
可是外面总是安静的要命。
林稚月颓然坐到桌前,百无聊赖的翻动着眼前的书。
忽然,她感到地面在微微震动。
她用心凝神感受着脚下的震动,愈来愈烈,越来越响。
是马蹄声,是千军万马的声音。
顾景谌回来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书页,心中不安。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种政变到最后免不了流血。
就在此时,嘭得一声门忽然洞开,林稚月扭过头,两个士兵冲进来将她押走。
林稚月挣扎着:“你们放开我!”
邀月宫外,热闹非常,举着旗子的士兵来回奔忙,宫女太监们的影子却一点不见。
雪白的月亮摄出寒凉的光,林稚月被押送至城楼上。
城楼之下,密密的兵马,他们的铁甲闪着冷光。
顾景谌一身玄甲,颇有些千里奔袭的狼狈。
他抬起头,看着城楼上的林稚月,二人遥遥相对。
林稚月的心有一刹的空白,她本以为顾景谌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复国另立之事她是主使。
可顾景谌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怀疑和责备。
他的瞳子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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