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地看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
那女孩看上去是一众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但也不过八九岁的年纪。
她警惕地抱着年纪最小的男孩，视线谨慎地来回扫动。
与宋宁逸四目相对时，她神情怔了怔，最后只是微微鞠躬，颤抖着嘴唇说了一声：“谢谢，大人……”
白超不忍心地别开头。
宋宁逸却觉得心脏被人猛然一击。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江初星。
按照那男伎口中所说，他与江初星被江明收养时，也不过五六岁的年级，逼着孩子还要小许多。
可想而知，那时候他们曾受过多少苦难。
宋宁逸只觉得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从他心底翻滚、汹涌的冲到了他的咽喉处，却堵住到让他发不出声来。
骤然间，胸口一阵奇异的尖锐疼痛，就好像这几道刻痕，刀刀都是一笔一划刻在他心上，又深又重，直进溅出一路血珠。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沙哑着声音道：“把他们带回镇抚司，找大夫给他们治疗。”
白超应了下来，指挥着几个锦衣卫将人带走。
等到受伤的孩子离开，宋宁逸才问：“江明在何处？”
白超正要回答，却见一个锦衣卫急匆匆的跑出来，慌乱的禀报。
“大人，我们找遍了太师府，未见江明的身影！怀疑是江明……畏罪潜逃了！”
第13章
宋宁逸眼神一凛，当即朝着太师府内疾步而去。
江明的卧房里，一盏茶水尚且留有余温，宋宁逸当即吩咐。
“茶水尚有余温，应当刚逃跑不久，白超，你和其他人分别领着人朝着城外去追，务必将他缉拿归案！”
几名锦衣卫对视一眼，纷纷领命：“是，大人！”
随后匆匆朝外疾步走去，屋内一瞬间恢复了平静。
宋宁逸也朝外走去，路过后院的垂花门时，他忽然脚步一顿，调转了方向走进去。
救出那几个孩子的时候很匆忙，关押孩子的暗室没有关暗门，宋宁逸走了进去。
这暗室看起来年代久远，至少已有二十年光景，内里的陈设很是老旧。
里面空间不小，仿佛一座暗牢，里面是大片大片的铁栏，铺着潮湿的被褥。
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偌大的刑场。
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浓厚的血腥味几乎要将人熏晕过去。
那些孩子们就被一个个关在这里，犹如牲口一般，除了每日遭受折磨便只有暗无天日的关押。
宋宁逸想起那男伎的话。
“江明会先关大家一段时间，每日遭受虐打，心性好的孩子能够活下来，活下来的便按照性格和能力分去不同的训练，当初初星便是心性最坚韧的，所以她被培养去做了江明的刀，她的待遇看似最好，但遭受的虐待却也是最多的，因为江明对她寄予厚望……”
说到这里，那男伎的嘴角浮现出嘲讽又恐惧的笑。
“但这份厚望，我们谁也不想要……初星每日遭受着这样的折磨，直到她及笄后，江明才算她出师，而派给她的第一个考验，就是赵尚书一家……”
宋宁逸看着这暗无天日的暗室，仿佛能看到小小的江初星如何在一次次刑罚中存货下来，又是如何独自一人舔舐着伤口……
宋宁逸猛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留下一部分锦衣卫继续搜查太师府，宋宁逸回到了镇抚司。
如今江明的恶行已经传了出去，不过是回到镇抚司的短短路程，他便听到了不少百姓怒骂江明的声音。
与不久前赞叹tຊ江明怒骂江初星的声音大相径庭。
宋宁逸未曾理会，直接回到了镇抚司。
镇抚司内，仍然留存着江初星的尸体。
宋宁逸不由自主地走进来存放尸体的房间。
仵作验过尸体后，便依照流程将江初星的尸体收敛了。
擦去伤口的血痕，换上干净的衣服后，已经没有刚刚发现她时那么形容骇人了。
甚至，若不是因为她被安置在棺椁里，她的模样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宋宁逸静静地看着江初星青紫的面容，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哑声开口了。
“江初星，这算是报应吗？”
这算是报应吗？
奉江明的命令，杀了赵家十三口人，最后也死在了江明的手中。
还是以这样残忍的方式。
“如果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你还会选择抢走乔素儿的命运，代替她去被江明收养，去享那所谓的福吗？”
宋宁逸的眼圈却有些发红。声音很平淡，但是每一个问题却都很是尖锐。
“如果你没有选择贪婪，如果你不是江初星，那我们之间……”
这个问题，宋宁逸问的很轻很缓，像是在问江初星，也像是在问自己。
他缓缓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触碰到江初星的脸颊。
冰凉的触感，仿佛要顺着他的手指攀上整个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开。
只留下一声轻飘飘的，几乎要被风吹散开的话。
他说：“如果有下辈子，不要再做江初星了。”
第14章
暮色四合，宋宁逸踏着月色回到了宋府。
才刚走进门，一个跟在乔素儿身边的小丫鬟便匆匆赶了过来，满脸惊慌地禀报。
“大人，求您去看看乔夫人，夫人不知因为何事，方才晕倒了！”
宋宁逸皱了皱眉，到底还是跟了过去。
此时，乔素儿的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宋宁逸走进内室，床榻上，乔素儿面色惨白，脸上都是泪痕，并不安分地躺在那里，连呼吸声都很轻，就仿佛一具尸体一般。
他缓缓靠近，还能听到乔素儿轻到几乎让人听不见的声音。
她不安地呼喊着：“初星……江初星……”
宋宁逸的喉结滚动，面色稍显紧绷。
不知道是因为乔素儿的状态，还是她不断呼喊的这个名字。
“请过府医了吗？”宋宁逸转头看向丫鬟，淡淡发问，“从何时开始的？”
丫鬟点点头，面露愁容：“乔夫人自从前几日从镇抚司回来后就一直这样，不吃不喝，嘴里还念着夫人的名字，请过府医来看，但是乔夫人很是抗拒，我们也不敢劝阻……”
丫鬟说罢，还指了指一旁的书案：“前几日乔夫人还从柜子里好些书信出来……”
宋宁逸顺着丫鬟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来到书案前。
书案上没有别的，只有几张胡乱堆叠的信纸，大部分都泛了黄，看起来年代十分久远。
上面的字迹也很是稚嫩个，应当是许久以前的。
宋宁逸随手拿起一张信纸。
这张信纸上的字迹和别的纸张都不一样。
上面的内容很简短，大意便是素儿，请原谅我只来得及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我偷听到了太师和别人的聊天，他们来慈幼堂收养小孩是一个阴谋！你千万不要被骗了，请你不要怪我，我一定会找机会会来找你的之类的话。
而其他的信纸上面则什么都有，大部分都是咒骂和抱怨。
但中心思想都是，诅咒江初星的恶毒话语。
两份书信分别是谁写的，一目了然。
可见，乔素儿并不相信江初星的话。
“你们都下去吧。”
一道略带沙哑的疲惫女声轻轻响起。
宋宁逸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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