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艳闷头听着,头都不敢抬,这些理论于她而言,大胆,实用而超前。学校的生理卫生课形同虚设,连医务室都没有,又怎会花钱专门去请生理老师。
她喜欢像郑佳慧那样的女生:落落大方,波澜不惊,不卑不亢。大巴车行过一道减速带,陡然的一颠引起一车的惊呼,下意识里,她喃喃道,“我也好想也变成佳慧姐那样的女生啊。”
李又明头也不抬,言简意赅,“这还不容易,考出去呗。”
考出去。谈何容易。
今天之前,十四岁半的周晓艳能想到最远的未来,就是等到五一妈妈回来,她才能跟别的女孩子一样有内衣穿。她花了太多时间在「她到底该不该来到人间」这种自我怀疑的问题上,又花了太多时间在「因为我的到来给哥哥带来了厄运和不幸」这种自我责备上。生活于她,从来都是窘迫而无助的。她抱紧手里的袋子,别过脸看着窗外说道,“对你来说,当然容易。”
李又明这种别人家的天才儿童,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告诉麦子店的其他小孩,他来这里一趟就是让你们看看,他会以怎样潇洒的姿态离开。
然而李又明对她语气里的哀怨嗤之以鼻,“你脑袋瓜子总比你哥的好使吧,他都考上高中了,你不行?”分数稍微再高点不就出去了。
话刚出去,李又明立刻脑中警铃大作顿觉失言:“回家不许跟你哥说我说他了啊!”
看他那幅保命要紧的样子,周晓艳噗嗤一声笑了。
四
那么省城半日游后,周晓艳和李又明的关系亲近起来了吗?并没有,不但没有,反倒变得有些尴尬。
周晓艳想找机会感谢一下李又明,可是一回想自己那天的莽撞行为,跟电影里那些穿着风衣突然跳出来呼啦一下一打开,吓唬路人的死变态有什么区别,一想到这儿她就羞愧难当掩面扶额。
李又明这边呢,非但没想过要她的感谢,反倒在心里已经向她默数了n个对不起。为他梦里对周晓艳做过的荒唐举动,他问心有愧。
周一再一次的体育课上,周晓艳终于大大方方地脱掉了外衣,加入了其他女生的队伍。他以为只要她融入尘烟,不再与众不同,不再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看向他,一切便会重回正轨。
毕竟,「在青少年正向发展的时期,很容易对新鲜事物产生好奇而尝试一些冒险行为」,他周日在省城的书店看到书上如是说。所以,他试图以他的多元思维淡化这件事:他和周晓艳,不过是玩了一次真心话大冒险。可是书读得再多,面对现实时,仍是无力。
又一夜的梦里,周晓艳惦着脚尖,在他面前微笑旋转,“你说,到底哪件好看?”
那两颗若隐若现的珊瑚色蕊珠已经被一件白色的文胸包裹,回归神秘,她微笑着牵起了他的手,直接覆上了那欲盖弥彰的绵软半圆。
总而言之,周晓艳觉得,她在李又明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李又明觉得,周晓艳在他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所以干脆直接变路人,眼不见心不烦。
正好,天遂人愿,再上学赶上了班里一个月一轮的换座位。保护视力,全班整体向右平移一组。自此,李又明坐教室南,周晓艳坐教室北,日日既不思君,也不见君,各喝各的水。
经过这样鸵鸟式的治疗,李又明自我感觉身心健康多了。春意又盎然了半个多月,迎来本学期第一次激动人心不务正业的大型校内活动:春季运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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