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保持畅通,准许一切官员到皇帝榻前看望和请安。
赵皇后的这个举措自然是极大程度上打消了外面众人的疑虑。
她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将昏迷痛苦之中的皇帝送到所有人面前随着他们看来看去,甚至连皇帝每日的饮食汤药也让朝廷官员们一一看过。
这便是在向天下人昭示她对皇帝绝无异心。
在外人看来,如果皇帝的病当真和赵皇后有什么关系,或者皇帝是受到赵皇后挟持的话,那么借着这个机会,她的所有阴谋不都暴露了吗?
如果她真的居心不良的话,她是不会有这个胆量的。
但是这样的决定,却让皇帝的病情更加恶化了下去。
一则,梁立烜那样心性的人,如何可以容忍旁人随意窥视自己的病容?
二则,这么多人一天几趟的跑到皇帝病床前磕头请安,也最大程度上吵得皇帝头痛欲裂、不得安生。
再者,这大中殿本是被梁立烜精心布置的、他和赵观柔夫妻合居的爱巢,他素来十分珍惜此处,可赵观柔竟然放了这么多外面的老少男人们进来各种张望,不是在剜他的心尖么?
于是乎,在龙徽十二年四月十四的这一天,当积病已久的皇帝终于从榻上睁开了双眼之时,气急攻心之下的他又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陛下?陛下……”
恰此时跪在殿内的几位官员都惶恐不已地唤着皇帝。
梁立烜猛然一下撑起身体,从榻上起了身,待他用力掀开床帘的纱帐一看,发觉跪在那里的人竟然还有那个罗珩!
这一下非同寻常,将他心底的气怒又全都勾了起来。
他身上因为暴怒而生起无限的力气,忽然就翻身下了床,一把上前扼住了罗珩的咽喉。
竟然是想要杀了他。
罗珩连反抗挣扎一样都没有,就那样似笑非笑地和皇帝对视着。
而随行的另外几个官员都被吓懵了脑袋,待反应过来之后,既不敢拉扯罗珩更不敢拉扯皇帝,就那样愣在原地看着他们。
罗珩似是一点也不慌乱。
他反凑近梁立烜的耳边低语了一句:“陛下就这样杀了臣,不是让臣死得其所了么?臣还以为,当年柴将军经历过的数年的折辱和痛苦,臣也要再经历一遭呢。”
皇帝的动作一下顿住。
他死死地盯着罗珩看了许久,终是颓然放下了双手。
“滚!”
“都滚出去!谁也不许再过来!”
伴随着皇帝的怒吼,大中殿内的几个官员全都屁滚尿流地退了下去。
唯独罗珩,反而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自己的冠服。
这日回到自己的宅院里,他甚至还心情十分愉悦地又为自己的父亲上了一炷香。
“爹爹,您说,儿的胆量是不是要比您那时候大了许多了?”
罗珩的面上浮现一丝苦笑的嘲弄,
“当年,只是一个区区地方节度使的梁凇斥责了爹爹几句,爹爹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数年之内抑抑难安。如今,梁凇的儿子都当了皇帝了,儿子也敢在他面前说这样难听的话呢。”
他眼中滴落一滴滚烫的泪水,“儿子现在对您说这样的不敬的话,多希望您能活过来,抽儿子一个巴掌,儿子这辈子就无憾了!”
*
大中殿内的闲杂人等被皇帝撵走后,梁立烜浑身无力地躺靠回了榻上。
他唤来徐棣:“你与孤说实话:孤昏迷不醒的日子里,皇后可曾来看过孤?”
徐棣不敢刺激这位皇帝,只能垂下头。
事实的真相他无法回答。
在徐棣的沉默中,梁立烜心下也明白了。
他苦笑一声:“皇后……一次都没有来看过?”
一次都没有,一眼都没有。
他连忙又问:“那皇后这些时日里都在做什么?”
徐棣这才回答道:“皇后陛下都如往日一般,每日在武成殿处理政务,检查太女殿下的学业,都只这两件事情而已。”
这话反而让梁立烜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顿时安心了下来。
——还好,观柔还是在乎皇后这个身份的重量的。
既然她都还和平时一样,那她一定舍不得离开这个身份、离开他。
梁立烜被苦涩填满的内心里又涌起一阵安定的感觉。
他又问徐棣:“皇后这些日子,都宿在何处?”
徐棣回道:“皇后都歇在太女殿下的天册殿里。”
他嗯了声。
梁立烜在榻上躺了一会儿,又强撑着要起身。
他命徐棣为他束发,又让宫人去取来冠服与他穿上。
“去拿那件墨绿色的来。”
赵观柔从前说过,他穿这个颜色好看。
但是梁立烜在心底算了算,这竟然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如今的身上百病横生,几乎到了没有一处不犯毛病的地步了。
便是这满头的白发放在这里,他穿什么衣服,又还能好看起来呢?
徐棣有些惶恐皇帝刚刚醒来,还没病愈的时候就要出去。
但是梁立烜现在满心满眼都只有赵观柔一个人,别的他什么都不想去想。
换好了衣服,他便连忙赶去了天册殿。
宫人们告诉他,赵皇后现在正在天册殿里和皇太女用午膳。
这一路梁立烜走的艰难,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疼痛。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种痛楚是从何而来。
但是只要想到赵观柔,他就觉得自己浑身又都是有力气的了。
在孩子面前,好歹她不会再和自己撕破脸皮。
他可以在她面前多待一会儿。
不过很可惜的是,当梁立烜到天册殿的时候,赵观柔和女儿已经用完了午膳。
女儿去午睡歇息,而赵观柔在大中殿内略坐了坐,正在书房里翻看着女儿最近写的文章和字迹。
梁立烜忐忑不安地走到了她跟前,几近贪婪地打量着赵观柔的面容。
他想要唤她的名字,可是却又不敢。
而赵观柔自然也是发现了梁立烜的存在的。
她安坐在书桌后的桌椅上,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理睬梁立烜,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
在这段感情和婚姻里的居高临下,让赵观柔的身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爽感。
在梁立烜最痛苦的时候,也是她最得意的时候。
赵观柔从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在梁立烜面前摆出这种姿态。
她坐着;他站着。
她若无其事,浑不在意;他惶惶不安,小心翼翼。
她可以随意地忙着自己的事情;而他只能忐忑讨好地小心揣测她的心情。
——原来,从前的他过的日子有这么好!
在赵观柔从前跟随在他身边做幽州侯夫人的那几年里,他都是这样的上位者。
从来都只有赵观柔去揣摩他的心思,百般讨好侍奉于他的。
没想到,现在也轮到她可以享受一回上位者的姿态了。
赵观柔心中越发得意。
也是在同一时刻,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人性的凉薄,明白了梁立烜当年为什么会那样对她。
其实,或许梁立烜当年也还是爱她的、在意她的。
但是他更知道,比起他对她的爱,她更爱他。
他知道,哪怕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她都会主动贴上来伺候他。
所以么,时日一长,男人当然都懒得主动讨好一个自己已经得到的女人,而是若无其事地等着这个女人来讨好自己。
有享受的时候,谁还愿意花费自己的力气?
不过,从前的梁立烜,是一边爱着她,一边又享受她的付出。
但现在的赵观柔却不是了。
她不爱他,也不想永远都要他的这种讨好。——她只想他能永远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许久之后,终究还是梁立烜自己先撑不住了,轻声开口和赵观柔说道:
“观柔,对不起。我那日……那日的事情,都是我一人之错,我已经知错了,以后也再也不会如此对你了,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竭力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卑微地祈求着面前那个女子的原谅,贪婪地想要再得到一丝爱情的滋养和甜蜜。
他不能没有她的那份情。
不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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