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窸窣声响起,秦肃已经坐起身来,夜风寒凉,他不禁捂嘴咳嗽了几声。
清瘦的声音在月光下更显萧索。
“你最近怎么了?”
话一出口我便愣住了,下意识的关切让我不由发出一声轻嘲,不再说话了。
直到天光微亮,秦肃才疲惫难支地阖上双眸。
在他短暂的深眠时刻,偶尔发出几声梦呓。
“枫依……”
我怔在原地,思绪顿时一片空白。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再想仔细听时却再没有动静了。
“秦肃……我这下,是真的看不透你了。”
到了早膳时,秦肃只动了几口,便蹙眉放下筷子。
“御膳房换厨子了吗?近日的膳食怎都是一个味道。”
身旁的大太监闻言连忙试了几口:“陛下,咸淡尚可呀。”
秦肃那双好看的眉蹙得更深了。
“撤下去。”
“这……陛下多少再吃一些吧?”
大太监还欲再劝,却被秦肃一记眼刀吓得闭了嘴。
“你不吃东西,又没有好好休息过,长此以往,你会垮的。”
我实在看不下去,不由出声,却又忘了这些都没有人能听见。
碟盘刚被收走不久,便听外面通报。
“陛下,钦天监许复大人求见。”
秦肃疲惫地闭了闭眼:“进来吧,有何事要奏?”
“昨日天象生异,臣观天裂阳不足,地动阴有余。”
许复斟酌片刻,仍是直言道。
“陛下,当慎防权臣内戚。”
话音刚落,秦肃的眸光立时沉了下来。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事关国祚,臣不得不言!”
许复顿首于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默然良久,秦肃才终于开口。
“此事,不得让任何人知晓,你下去吧。”
许复退下后,秦肃站起身,却脚下一错险些踉跄摔倒。
“陛下!您没事吧?”
大太监惊慌出声,连忙搀住了秦肃的手臂。
他腿脚沉重迈步却虚浮,连日来的疲惫仿佛在此刻倾巢涌出。
“我没事,你下去。”
他咬牙说着,额上却已附上一层薄汗。
殿内的安神香袅袅升起,沉重到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然而秦肃躺在榻上,好似万般疲累的闭上双眼。
他刚躺下片刻,殿外便传来踟蹰的推搡声。
秦肃睡得很浅,几乎是立时便醒了。
命运仿佛在作弄他一般,令他片刻不得安歇。
他睁着布满血丝的眼,沉声道。
“何事慌张?”
“陛下,不好了,京郊那片丹云林走水了!”
第16章
“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秦肃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脸色难看。
“这连日干旱,郊外林里不知何时起了火,那丹云林也被殃及。”
秦肃赶到的时候,丹云林已经是一片火海。
周遭众人提着水桶不断从秦肃身旁穿梭而过。
他一身墨衣独立于火光前,恍惚与当初长身玉立于枫树下那一道身影重叠。
只是此刻,他显得那么落寞而孤寂。
“如今枫林也毁了,秦肃,我们之间,什么也留不下。”
我看着那直冲云霄的绯红火焰,兀自苦笑。
然而秦肃的身子却倏然一晃,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如断线风筝一般倒了下去。
“陛下!”
我看着被众人惊慌失措围在其中,双目紧闭的秦肃,下意识伸出的手顿在半空。
回到宫中,太医诊断之时,轻叹着斟酌道。
“陛下是忧劳过重,方才是急火攻心所致,陛下如今的身体,需要静养啊。”
看着龙塌上面容安静的秦肃,我心绪复杂。
如今无外敌侵扰,朝局尚且稳定,秦肃的身体却开始衰弱了。
秦肃醒来的时候,远在登州的江云初递上了一封奏折。
“登州灾情已有所控,只是其中似有暗情,或与丞相有所牵连,待臣查明便即刻回京禀明。”
“听闻陛下近日心有郁结,或可去万福寺祈福一日,心结或许可解,心病或许可医。”
他简单言明了登州赈灾的近况,末了还劝慰秦肃或可去万福寺祈福,以明心结。
我看了一眼,不免摇摇头。
“江大人的好意只怕要负了,你从不信这些。”
然而秦肃却在两日后,亲临了万福寺。
寺庙内佛音袅袅,肃穆平和。
在那棵参天的古树下,住持遥遥向秦肃行了一礼,似是早已知晓秦肃今日的到来。
“陛下,请随老衲入殿吧。”
秦肃眉心微蹙,迈上台阶径直走进大殿中。
大殿之中,点点烛火如星。
“叶将军当年托老衲每年为陛下点上一盏长明灯,如今算来,依稀已有七年了罢……”
“她怎会……”
刚一出口,他便顿住了话头。
半晌才忽地轻嘲了一声。
“江云初,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我忽然想起江云初说的那句。
“有些人,往往做的,比说得要多得多。”
他曾在这万福寺清修一年,长明灯一事,他也是知晓的。
七年前,是秦肃初登基的时候。
那时的新帝手段稚嫩,身边又有群狼环伺,外敌侵扰。
彼时我尚只是将军府小姐,无法为他分忧。便在陪同母亲来万福寺为出征的父亲祈福时,也为秦肃点了一盏长明灯。
我希望他岁岁平安康健,便拜托住持每年代我为他点一盏长明灯。
七年来,年年如此。
过了许久,秦肃才不知怀着何种心情走出殿外。
恍然间一抬头,这才看到,那棵参天古树下挂了不少写满寄愿的红条。
他忽然出声问道。
“南葵她……写过吗?”
在他紧随的注视下,主持缓缓点了点头。
“叶施主曾写过一次。”
秦肃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的用视线一一扫过低垂枝丫上的红条。
我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往事如昔。
“我只写过一次,只可惜如今,已经还不了愿了。”
低垂的树枝上有些红条是新挂的,红艳如初,而有些是已经颜色黯淡的。
秦肃循着那些已然黯淡失色的红条看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一条红布上,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随风而动的红条上,赫然写的是——
“家国永宁,故人在侧,枫依信愿。”
那双从来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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