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紫沄任由大火烧了整整一夜,认定她死路一条,便不管不顾。
这便给了她可以假死脱身的可乘之机。
曲凌逍从义庄买来一具同样死于火灾的女尸,在她的身上纹上了胎记,以假乱真。
曲玉儿又惊又喜,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大哥曲凌逍竟然还活着。
当日,她只见二哥拖着三个木箱,便认定那是其他父兄三人的尸身,痛不欲生。
竟没想到,其中一个木箱装着的,竟不是曲凌逍。
他说他也不知自己是如何逃出生天的,只记得醒来便躺在了璇玑国的王宫里。
曲玉儿思及此,回想起今日萧珩意见到曲凌逍的反应,却不见丝毫惊讶。
难道他早就知道曲凌逍没有死?
昏昏沉沉想着,曲玉儿就在马车熏着的月麟香中渐渐入梦了。
等她再次睁开双眼,马车已行驶到璇玑国境内。
这座马车是璇玑国国师专门为曲凌逍打造的,车身取自天山巫神木,可抵狂风雷电,刀枪不入,牵头的四匹黑鬃赤马也是万里挑一,扬言可日行近万里。
如今看来,国师所言倒也非虚,巳时从荣国出发,亥时便已至璇玑国。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下,曲凌逍拨开轿帘一瞧,已至璇玑国王宫前。
“玉儿,到家了。”曲凌逍屈腰下轿,轻轻搀着曲玉儿走下马车。
宫门前的侍卫见到二人,立即恭敬地颔首行礼:
“恭迎国主、公主回宫!”
第15章
曲玉儿依旧昏沉着,神思不清,任由曲凌逍抱着回到了她的寝殿。
宫医疾步上前来为曲玉儿查看伤势。
曲凌逍悬着一颗心盯着,听闻宫医说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
可宫医却话锋一转,再次让曲凌逍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不过,国主……”宫医搭在曲玉儿的脉搏上,随即紧蹙眉头:“公主腹中的胎儿气息蛮横,四个月来正不断地汲取母体的精气啊。”
“怎会如此?”曲凌逍心底略微一颤。
难怪这几日来,曲玉儿不似从前在将军府那般生机,体质孱弱得似是每况愈下的枯叶般。
“可有疗解之法?”曲凌逍情急地上前抓住宫医的胳膊。
“现下,唯有……”宫医略微沉吟,叹了一口气:“取缔胎儿一法而已。”
曲凌逍的手从宫医胳膊上滑落:“孤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对了,此事……切莫让公主知晓,孤自有打算。”
“是。”宫医应声退下。
曲凌逍移步坐到曲玉儿的床边,握起她的手轻攥手心。
这几日以来,曲玉儿对这个孩子的在意程度他都看在眼里。
刚知晓她有了萧珩意骨肉时,他心里愤恨无比,无法接受。
可转念一想,这个孩子也是她的玉儿视为珍宝的人,便也慢慢说服了自己。
而今,这个孩子竟全然不顾曲玉儿的安危,如一只寄生恶魔般消耗着她的生气……
曲凌逍心中腾起丝丝异样的酸楚,果然是萧珩意的血脉,和他父亲一样,只会让他的玉儿遭受痛苦!
如此,他便再也没有理由容下这个孩子了。
……
荣国,紫宸殿中。
此刻已过子时,殿中仍烛火通明。
一旁值守的太监早已眼皮坠重,微微打盹。
萧珩意仍端坐着批阅着奏折,一本一本逐一翻开,他的眉宇越皱越深。
最后,他终是忍不住怒火,一拂袖将奏折狠狠砸向殿门口。
‘哐当’一声,奏折撞在门槛上,散了架。
一旁的太监随即惊醒,颤巍巍地跪倒在地。
“这帮碎嘴的大臣,朕做的决定何时轮到他们来与朕说教!”萧珩意震怒起身。
“一个两个合起伙来上谏,说朕新登基根基未稳,无任何作战经历,要朕与他们讲和!”
一个宫女见萧珩意龙颜大怒,壮着胆子端来一盏茶跪在他跟前:“皇上息怒,大人们也是为皇上着想……”
她本想平息他的怒火。
却不料火上浇油,被萧珩意一甩手将茶水掀翻:“说得冠冕堂皇,还不都是瞧不起朕,觉得朕无能!”
殿内的宫人们霎时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再说错话祸临己身。
就在这时,紫宸殿却被霍然推开,只见辛紫沄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径直开口道:“皇上怕是忘了,我爹巴巴在偏殿等了皇上许久,他年纪大了,可没法陪着皇上熬。”
宫人们见辛紫沄如此口无遮拦,头埋得更低了,不禁为她捏把汗。
平素皇上看在齐将军是开国功臣的面子上确实由着辛紫沄胡闹,可现下,怕是撞到枪口上了。
辛紫沄见tຊ殿内寂静得诡异,这才后知后觉地顿住了脚步。
只见一身紫金龙袍的男人缓缓侧过高大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是比殿外的寒夜还要晦暗森凉的冷怒。
一股寒气从辛紫沄的脚尖直窜天灵盖,她神色一变,冻结在原地。
可已经晚了,下一刻,就闻萧珩意幽幽下令:
“皇后言行无状、目无君主,德才皆无,无母仪天下之表,即刻贬为妃位,在紫宸殿外罚跪三日!”
第16章
辛紫沄霎时浑身一僵,直挺挺地跪倒在地:“皇上,您不能废了臣妾!”
“为何不能?”萧珩意负手走来,居高临下地睨着瞬身颤抖的辛紫沄。
“我……我爹……”辛紫沄牙齿打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整。
“莫要再跟朕提你爹。”萧珩意一字一字语气冷硬,显然是耐心濒临耗尽。
辛紫沄自认回齐将军为父后耀武扬威惯了,哪见过萧珩意对他摆出如此可怖的脸色,霎时吓得泪眼朦胧。
就在辛紫沄心生绝望之时,殿外忽而响起太监的通报声——
“太后娘娘驾到!”
继而,太后迆着长袍跨门而入,温和笑着握住了萧珩意的手。
萧珩意见母亲来了,面色瞬时放柔了几分:“如此深更了,母亲为何还未歇息?”
“阿意,哀家是为齐将军而来的。”太后拍了拍萧珩意的手,瞥向一旁垂首跪地的辛紫沄。
辛紫沄见终有解局之人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母后,您怎么……”萧珩意疑惑蹙眉望向太后。
太后向萧珩意使了个眼色,随即面色温和地转向辛紫沄:“皇后,今夜皇上心情不好,方才不过是一时气话,往后你可得长些记性,带着你爹回去吧。”
辛紫沄小心翼翼地瞥了萧珩意一眼,见他没有异议,这才放下心来退出殿去。
待殿外恢复平静,太后这才敛起笑意,神情肃冷地拾起殿门边的奏折。
“阿意,切莫一时昏头。”太后将奏折叠好,放回了御案:“小不忍,则乱大谋。”
萧珩意闻言,这才从怒气冲头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儿臣知道。”
“如今璇玑国宣战,正是用将的紧要关头,莫要丢了齐将军这颗棋子。”太后拉过萧珩意,将他轻按在御案前坐下:
“我们祤族从前弱小,常受璇玑国与前朝骚扰,正好趁此机会,可一并将璇玑国收入囊中,届时,整个天下就是我们祤族的了。”
“至于齐将军与辛紫沄……”太后眸中冷光一闪:“届时不过一颗废棋罢了,可任意处置。”
“是,母后。”萧珩意闻言,垂下睫,冷硬着嗓音应答。
“阿意,我们祤族的未来,就全系你一人身上了。”太后微微笑着,抬手抚上萧珩意的头。
萧珩意只略微一点头,眼中却不见欣然。
……
翌日午后,璇玑王宫。
曲玉儿悠悠转醒,楼紫正守在床边撑着下巴打瞌睡。
她的头不断地下坠,又不断抬起,最后手一滑,头一垂立即清醒过来。
见曲玉儿已然半睁双眸,大汗淋漓地捂着小腹,立即心急如焚凑上前:“公主,您怎么了?!”
“红袖……”曲玉儿似乎还未从混沌的余梦中回过神来,竟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拉住楼紫的衣袖,嘟囔着另一个她未听过的名字来。
“红袖,我好痛,你抱抱我……”曲玉儿话音轻颤,眼角泛着泪光。
虽不知红袖是谁,楼紫仍搂住了曲玉儿冰凉纤瘦的身躯,缓缓在她后背轻拍:“红袖在,公主别怕。”
不远处,刚跨进殿门的曲凌逍却听到红袖的名字,猛地停驻了脚步。
楼紫听到声响偏头望去,只见曲凌逍身旁跟着的宫女正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汤药碗。
楼紫心里一沉,她知道,这碗汤药是做什么用的。
“国主,真的要这样做吗?”楼紫于心不忍地轻问:“若是公主事后知道了,她会很痛苦的……”
曲凌逍望向气息奄奄、神思混沌的曲玉儿,狠狠蹙眉。
眸中缓缓覆上决断的冷冽:“长痛不如短痛,比起她的命,其他的都不重要。”
言毕,他一挥手,身旁的宫女端着汤药向曲玉儿走去。
“趁她还未完全恢复意识,现在就解决掉那个孩子吧。”曲凌逍沉声道。
第17章
此时,荣国的紫宸殿中。
萧珩意正伏在御案前,额角满是细汗,浓眉深皱,似是陷在一场梦魇中——
“求你们,不要打阿意!”八岁的萧珩意被他的皇兄弟们谑笑着推倒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小嘴喃喃求饶。
“外族的小杂种,你也配跟我们一样锦衣玉食高高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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