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掩去眼中的哀伤,越发觉着冷。
“倒也未必。”
沈素心一愣,诧异地看向赵陆离。
赵陆离如墨般的双眸定在树杈上,似是看到了什么:“兴许回到过去并非只为弥补遗憾。”
话落,周遭剩下的便只有丫鬟小厮轻轻的脚步声。
寒风吹过,沈素心看着赵陆离落在的斗篷,迟疑了一会儿后才起身过去将斗篷拿起。
突然靠近的暖意让赵陆离身形一怔。
若换做平日,他绝不会允许别人靠他如此近。
但淡淡的熏香让他心中没有任何抗拒,与前几次换药不同,这一次竟多了几分留恋。
赵陆离不觉放轻了呼吸,正想开口,斗篷轻轻地披在了肩膀上。
“天凉,殿下小心。”沈素心离身坐了回去。
她看着赵陆离那双眼睛,神色微怔。
有时候她会觉得他根本就没有瞎,甚至比常人还要多些心眼。
这时,一个小厮走了过来。
“殿下。”他行了礼,略带警惕地看了眼沈素心后上前在赵陆离身旁耳语了几句。
赵陆离眉头一蹙,眼中的一丝愉悦霎时变成了疑虑。
良久后,他才道:“外头冷,你回房吧。”
沈素心看了眼天,嗯了一声,起身告退。
听见脚步声消失了,赵陆离才正色问道:“消息没错?”
小厮压低声音:“这是李大人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闻言,赵陆离神色微沉,陷入了沉思。
忽然,府门小厮着急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行礼:“殿下,秦王来了。”
赵陆离眉头又拧了几分。
自沈母被杀后,他二人只在朝中碰过面,那几次并未听赵君衍有何异常。
而且他们素来不合,赵君衍怎么突然造访?
赵陆离吩咐人告诉沈素心暂时不要出来后便让小厮扶引着往前厅去。
前厅。
赵君衍站在檐下,神色清冷。
“秦王,太子到。”
小厮的话并未让他有半分要行礼的意思。
“稀客啊,五弟。”
赵陆离淡漠的声音让赵君衍眼底一凛。
他转过身看着赵陆离,冷声开口:“把沈素心交给我。”
第十三章 避嫌
气氛一时因赵君衍的话而僵住,连上茶的丫鬟也小心翼翼起来。
赵陆离指尖摩挲着杯沿:“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君衍看着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狭眸微眯。
他心底有些难以忽视的担心。
虽然赵陆离是太子,但因为眼瞎所以朝内外另立太子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而另一个不二人选便是自己。
赵君衍目光渐暗,说他不想坐上的那个位置是假的,但现在自己却莫名的更在乎沈素心是不是像沈采薇说的那样在太子府。
“王弟与沈素心和离不久,太子可要懂得避嫌。”赵君衍坐了下来,举手投足都散发着摄人的气势。
听了这话,赵陆离淡笑:“五弟既知道自己已与她和离,又为何来本宫这儿要人?”
闻言,赵君衍眸光一沉。
“本宫素闻她医术精湛,不过是请她来给本宫治眼睛,若五弟觉得不妥,大可与父皇说。”
赵陆离抿了口茶,丝毫不在意赵君衍此刻因怒意而越发沉重的呼吸。
赵君衍紧绷着脸,压下心头的火后倏然起身大步离去。
转身间,他凌厉的眼神扫了一遍周遭。
至少他真的确认了沈素心就在太子府。
袖中的手紧紧攥起,赵君衍脸色越发难看,眼底更是一片复杂。
沈素心曾为了他的双腿劳心劳力,难不成现在要将满心赤诚交付给赵陆离吗?
赵君衍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赵陆离,眼尾漫上一层狠厉。
后院。
梅朵将热了一遍的药端来给沈素心,见她喝完后忙递了个蜜饯儿给她。
“姑娘,奴婢刚刚听石璟说……”梅朵欲言又止。
沈素心含着蜜饯儿疑惑地看着她:“说什么?”
“说刚刚秦王来过。”
沈素心一愣,忽觉嘴里的甜味变成了苦酸涩,连同背后才愈合的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来干什么?”
两人本就不合,朝内外又传太子之位将另择,赵君衍这个时候来,显然没安好心。
然而梅朵却摇摇头:“不知道,奴婢只知道秦王没多久就走了。”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梅朵立刻跑去开门,见是石璟,她立刻皱起了眉:“干什么啊?”
刚刚还说带她去吃杏仁酥,结果是把她拉去厨房给他做面条。
石璟看梅朵满脸不高兴,只觉好笑,将手里的一块杏仁酥直接塞进她嘴里:“殿下叫姑娘过去。”
突如其来的甜味让梅朵愣了一下,而后瞪了眼石璟后便转身去寻沈素心。
书房。
仍旧是淡淡的檀香味,沈素心的心好似都随之放松了下来。
她朝榻上望去,见赵陆离盘腿而坐,正如往日那般捏着黑子对着棋盘沉思。
“坐吧。”
沈素心走了过去,没了起初的拘谨,反倒大方了些。
“殿下有何事?”她问道。
赵陆离放下黑子,准确无误地端起茶抿了一口:“方才赵君衍来过,你可知?”
闻言,沈素心眼神一暗:“知道。”
“他让本宫把你交给他。”赵陆离也没有隐瞒,直接就将赵君衍的话说了出来。
沈素心冷笑:“避嫌,他也知道避嫌二字。”
赵陆离放下杯子:“本宫年后要去平远城巡边,你与本宫同行。”
听到“平远城”三字,沈素心心一空。
那是她爹战死之地。
第十四章 窗花
临近春节,皇宫内院都开始为除夕宫宴做准备。
酉时刚过,赵陆离便要准备进宫赴宴,沈素心则待在府内。
听着外头的万家鞭炮,她不由想起嫁给赵君衍那几年。
头三年的除夕宫宴他从未带她入宫,对外只是说她身子不好,可又有谁知道年年除夕,她都是守着冷清的王府独自望天到天亮。
沈采薇入府后成了专宠,赵君衍也只带她赴宴,而自己仍旧守在四四方方的院内。
时间一长,连奴才也不把她当主子了。
八年的屈辱在这时尽数涌上了沈素心的心口,压得她难以喘气。
“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陆离的话忽然在耳畔相似,像是给了她吃了颗定心丸,让她瞬时放松了下来。
是啊,她要忍……
“姑娘!”梅朵忽然抱着一堆红纸跑了过来。
沈素心被她兴冲冲的模样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梅朵年纪小,之前在王府和她一样受欺负,如今离开了那个牢笼,小孩性子也越发显露。
“瞧你跑的一脑门汗,怎么了?”
梅朵眼神发亮:“刚刚总管给了奴婢一些红纸,说让咱们剪窗花玩。”
沈素心看着她怀餅餅付費獨家
里的红纸,想起赵陆离的书房,不由点点头:“好,去拿剪子。”
另一边,宫宴中,赵陆离刚壹扌合家獨βγ
落座,边听身后的几个年纪小的皇子在小声议论。
“五哥不是有两个王妃吗?怎么今儿只来一个?”
“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五哥和王嫂和离了。”
“五哥也太狠心了吧?我听说他的腿都是王嫂治好的……”
听到这些话,赵陆离神情微妙。
而这宫宴对他来说与往年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一次他有些想早些离开的念头。
赵陆离握着酒杯,黯淡的眼神有些恍惚。
不知沈素心在府内可还好……
与赵陆离相隔几尺的赵君衍面无表情地喝着酒,心思俨然也不在面前的歌舞上。
“君衍,再喝就要醉了。”沈采薇低声劝道。
赵君衍却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
烈酒入喉,烧的他面色通红,但他却总觉心是空落落的。
他转头看向沈采薇,却皱起了眉。
他想从沈采薇身上看到沈素心的影子,却发现她没有半分像她。
难以言喻的失落掠过心底,引起的烦乱让他只能再倒一杯酒。
沈采薇见状,袖中的崴筆
手紧紧攥起,端庄大方的表情也差点扭曲。
方才赵君衍看的是她,眼中却没有她的影子。
难不成他在想沈素心?
这时,宫乐停下,舞誩
姬告退,赵陆离忽然起身告退。
皇上似是也怜他看不到这派喜庆,便准许他先行回府。
赵君衍微红的目光跟着赵陆离离去,他收紧了手,掌心的杯子“呲”的一声多了一条裂缝。
马车上,赵陆离忽然让石璟停了下来,他吩咐道:“去买两串糖葫芦。”
石璟一愣,而后立刻明白了什么似的跳下车去买了两串。
付钱时他忽然想起梅朵那丫头喜欢吃甜的,又多拿了两串。
等二人回到太子府,石璟诧异地发现府内的窗上多了很多窗花。
“殿下,门上窗上贴了很多窗花。”
赵陆离一怔。
府内无人会剪窗花,而且因为他看不见,这几年的春节府内也从来不贴窗花。
能做这些的也只有一人了。
他心莫名一软,连同语气都温和了几分:“去她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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