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可这女子却认得她？
江落月惊疑过后，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侍女，又很快了然，定是这婢女告知的。
她轻哼笑一声：“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还想进宫，你以为你自己骗得过陛下一时，还能骗得过陛下一世不成？”
如今的江落月高高在上，已没有丝毫多年前在她面前的柔弱姿态。
华玥凰眼里稍显诧异，随即却是笑了出来。
她道：“若是江姑娘能让陛下收回成命，我倒是感激不尽。”
这话华玥凰倒是说得很真心。
毕竟她是真的不愿进宫，也不愿待在京城，跟没有打算跟冯默宁再有任何牵扯，若是江落月的存在能够让自己自由，华玥凰是会真心感激她的。
可惜她这些话此刻听在江落月的耳里，却更像是挑衅，像是讽刺。
毕竟江落月心里清楚，自己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劝得动冯默宁，怎么可能三年过去还未能踏入宫门一步？
因此华玥凰这话一出，她的脸色骤然冷沉下来。
“你少得意了！我总会揭穿你的真面目的！”
华玥凰神色无辜，眨巴了下眼睛。
还不等她回话。
屋外再度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冯默宁语气沉沉不悦的声音自门口而来：“落月，你要揭穿谁的真面目？谁给你的胆子，竟然私闯公主府？”
江落月的脸色霎时一白，回头看去，只见冯默宁一身玄色衣袍，正站在门口。
他就这么看着她，周身怒气逼人！第24章
江落月恨恨看了华玥凰一眼，认定是她故意的。
但很快，她表面上还是慌张跪下：“陛下恕罪！”
华玥凰没有说话，静静看着走过来的冯默宁。
这是她第一次见帝王装束的冯默宁，跟她想象中的模样毫无差别。
身旁的婢女画意匆忙下跪：“拜见陛下。”
屋里一瞬跪了一片。
华玥凰看了看周遭一眼，半晌，她动身从床榻下来，屈膝要跪。
“民女拜……”
双腿还未触及地面，冯默宁已经冲了过来将她扶住，他将她拥在怀里，“不用，你不用行礼。”
在冯默宁的心里，她始终是那位高贵在上的玥凰公主，不该向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任何人下跪。
然而怀里的人却挣开了他的手，直直跪了下来。
“民女拜见陛下。”
她执拗坚持，跪地叩首。
就像是要跟他对着干似的，冯默宁心里重重一沉，有难以言语的情绪自心底升起。
“都起来。”冯默宁冷声张口。
所有人缓缓起身，华玥凰这才起身。
她就站在那里，平静而冷淡。
冯默宁第一次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他甚至情愿她用扬州城那种态度来对待他，至少，在扬州城里她是生动的，是会跟他生气，跟他故意阴阳怪气的。
可此刻的华玥凰没有丝毫的情绪。
冯默宁心里莫名慌乱起来，他回头看了眼江落月，神色难看一瞬，“谁让你来公主府的？”
“陛下，落月只是听说有人住进了公主府，想过来看看是何人，也是害怕陛下受人蒙蔽。”
江落月语气柔柔，轻声回。
跟前一刻的盛气凌人截然不同，就像是两个人一般。
华玥凰忽地记起自己撞见江落月亲冯默宁的那天晚上，江落月似乎也是这般极会说话，三言两语便将她放在了蛮不讲理的位置上。
如今，分明是江落月故意过来找茬，到她嘴里却成了是过来‘看看’。
华玥凰只觉好笑，若是以往，自己或许还会生气，会同她辩驳一番。
然而此刻，一心只想离开的华玥凰并没有任何反驳念头，甚至还点点头附和：“没错，陛下，江姑娘才是真心担忧你的人，还望陛下擦清双眼，认清人。”
“华玥凰！你非要这样吗？”冯默宁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话来。
当从他口中喊出‘华玥凰’三个字来时，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诧异万分，他们面面相觑，明显十分惊讶。
原本以为陛下寻已逝皇后归来的事不过是谣传，如今看来，陛下怕是认真的。
他竟然真的喊面前这个陌生女子作先皇后。
但惊诧过后，在场所有人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冯默宁冷着脸让所有人退下，所有管事和婢女便退下去。
江落月看了看两人，到底不敢惹怒冯默宁，也只得离开。
直到房门被关上。
婢女画意这才若有所思盯着那扇门，迟迟不曾多言。
身旁管事问她：“这女子完全跟公主长得不一样，陛下怎真就糊涂至此？”
画意却并未接话，她想起刚刚那女子醒来时一眼认出她，还叫出她的名字，更问了只有她和公主才知道的话题。
原本坚定的心也在这刻动摇起来。
画意别有深意回：“或许，真的是公主回来了也不一定。”
管事一时怔住。
才走几步路的江落月也跟着一顿，眸底闪过一丝异样。
就在这时。
紧闭的屋内骤然传来清脆的花瓶掉落声！第25章
管事听闻大惊，上前一步。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他正要推门而入。
屋内冯默宁的声音阻止了他：“无碍！不必进来。”
推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屋内冯默宁眉头紧蹙看着对面用花瓶瓷片抵着脖颈的华玥凰，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好好谈不行吗？为什么非要这样？”
“是你逼我的！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把奶奶和漫儿带去何处了？”
华玥凰红着眼睛，将瓷片往脖颈上按得更深了。
血迹顺着她手里的瓷片印出来。
冯默宁眸色一紧：“我带你去见她们！别冲动！”
“好，现在就去！”
华玥凰手里紧紧攥着瓷片，划破了掌心，鲜红的血滴滴落下。
冯默宁看得心下一紧，走上前想替她包扎，可他前进一步，她的手又再次攥紧了瓷片。
无可奈何之下，冯默宁只得停下来，轻声道：“公主，我们好好地去见她们可以吗？不然她们见了你手上都是伤口，定会担心。”
听了这话，华玥凰的神色才有些许松动。
犹豫片刻过后，她还是扔掉了手里的瓷片。
冯默宁吩咐人准备了纱布和药粉，亲手一点点替她重新包扎好。
华玥凰看着他担忧的模样，心底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刚刚的举动确实是她冲动了。
原本华玥凰只是很平静让冯默宁放自己离开的。
可冯默宁不肯，不仅不肯，他甚至用奶奶和漫儿来威胁她。
他说：“如果你敢溜走离开，我保证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奶奶和漫儿。”
那一刻，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
华玥凰要求见她们。
冯默宁还是不愿意，他说：“等你做好准备，我给你举办完封后大典，你随我入宫去了，我自然就会让她们来见你。”
他步步堵死了她的路，叫她本已平静的心彻底失控。
于是她趁他不备，摔碎了花瓶，不得不以死相逼。
冯默宁认真替她包扎手掌心的伤口。
华玥凰心里却泛起无尽的酸楚，她哑声问：“冯默宁，我们之间早就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不，”冯默宁动作一顿，眼底有无尽的情绪翻涌，“我们之间没有结束，甚至还没有真正开始过，何谈结束？公主，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华玥凰没有说话。
她静静望着他，忽地反应过来，冯默宁似乎不管是隐瞒身份还是挑明身份后，也没有一次在她面前以高高在上的天子自称。
华玥凰猜不透他，也没有心思去猜了。
“我不是‘公主’了，你以后不用这样称呼我，该我喊你陛下才是。”
面前的冯默宁轻摇头。
他抬眸望着她，眼底盛满了认真。
“在你面前，我不是陛下，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公主。”
华玥凰怔住。
她有些分不清他话语里的意思，分不清他的感情。
沉默许久过后，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华玥凰抽回了手，站起身来。
“走吧，带我去见奶奶和漫儿。”
冯默宁跟着起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没再多说什么。第26章
冯默宁一路带她出了公主府。
坐在马车里。
华玥凰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街上如今繁荣昌盛，不见丝毫多年前的亡国败糜之相。
远在扬州城时，她曾想过如今的盛京该是怎样，现下看来，一切都如她所愿。
她的唇角不觉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来。
可很快，在注意到马车行驶的方向时，她的笑意渐渐收敛，转而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这条路，分明是前往诏狱的路！
华玥凰转身瞳仁不可置信地瞪大：“冯默宁！你疯了吗？你就这么对奶奶？若是没有她救你，你早就死在扬州的竹冯了，你竟然将她关入诏狱？”
冯默宁愣了一瞬。
她眼底的不可置信和厌恶狠狠刺痛了他的心，他同样看了一眼前方的道路，眸色尽是失意：“公主，你就这么不信我吗？”
华玥凰被他这神色看得一愣，心莫名往下沉。
而此刻的马车已经抵达诏狱大门口。
但马车未停，直接往前赶去。
眼看诏狱大门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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