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梨垂眸看着地面越来越多的血,低声说:“我爸……”
“是好人。”南梨以为自己眼泪已经流干了,但没有,她眼泪从眼眶中断了线的往下掉,尖叫出声,“我爸是好人!他是好人!他是个好人!”
南梨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发颤,“南蹇明死算是他活该。我死,就当是旁观者也有罪,雪山崩塌,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可我爸,凭什么!”
南梨生性活泼开朗,豁达并且乐观。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这顿时间有多崩溃,笑容有多勉强。
南蹇明是她的哥哥,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南梨和他共有的回忆,甚至远超了父亲、祖父祖母和江淮。
当知道他的真面目是那么肮脏后。
年少那些温馨美好的回忆,全都蒙上了一层灰尘。
再看,只是物是人非。
甚至不受控制的开始怀疑他从前每个笑和每句话,都带了肮脏的算计。
南蹇明这个人的形象崩塌,毁掉的不止是她童年美好的回忆,还毁掉她对人的信任,对自己眼光的信任。
在知道父亲的骨灰被霍琛挖出来扬尘之后。
甚至多疑的在想。
是不是父亲……也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是不是父亲也像南蹇明似的,伪善并且阴毒到让人胆寒,对她的爱也并不纯粹。
在遇到想要的东西时,可以像南蹇明一样,毫不犹豫的把她舍弃。
南梨害怕啊,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全身跟着泛起细密的抖,她轻声说:“你可以不放过我和南蹇明,为什么要去动一个和你从前过往没有半点关系的人。”
“为什么要去扰一个死人的清净。”
“为什么要让我开始怀疑我爸都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为什么!”南梨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为什么!”
霍琛小腹的伤口像是开闸的水龙头,不断的顺着匕首朝外涌鲜血。
滴滴答答的弥漫了俩人所站的角落。
霍琛有些站不稳的紧贴墙壁,垂眸看南梨哆嗦到几乎要碎掉的样子,哑声说:“你爸……”
南梨豁然抬头。
眼圈的眼泪不断,可再多也遮不住眼白处熏染出的红色。
她秀气的眉毛紧紧的皱着。
苍白的唇往下弯,肩膀耸起。
明明是行凶者,可恐惧的却像是受害者。
她在怕。
怕霍琛说出自己的父亲是和南蹇明一般无二的人。
怕她的世界彻底崩塌,信仰碎成一地。
赖以生存,并让她无忧无虑生活的童年所得到的爱,全都变了形。
霍琛模糊的想。
若是连她的父亲南天都不再是她记忆中的南天。
南梨这个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小公主。
永远都不会再……快乐了吧。
霍琛启唇,“你爸……”
南梨握住霍琛小腹匕首的手垂下,片刻后,布满粘稠血液的手抬起捂住了耳朵。
随着南梨的后退。
霍琛无力的跪坐在地。
他捂着不断涌出血的小腹,声音低低的,“你爸……”
“你爸是……”霍琛抬眸仰视面前恐惧到整个人都要碎了的女孩。
恍惚间,像是看到了很多年前在学校里蹦蹦跳跳的小姑娘。
顿足在阳光下回眸,眼波流转,高傲在,无忧和快乐也在。
是种你一眼看过去,就可以断定,她是被金尊玉贵养大的,不缺爱,不缺物质,什么都不缺的幸福小姑娘。
笑起来,快乐的像个小太阳的幸福小姑娘。
霍琛低低的呼出口气,“你爸,是个好人。”
随着霍琛在十分钟后被抬走送去医院。
南梨所在的别墅大门被关上。
从没打扫过卫生的南梨跪坐在地,用毛巾一遍遍的擦拭霍琛留在地面的大片血渍,一边擦一边低声嘟囔,“冤有头债有主,南蹇明有罪,高中的全部参与者旁观者都有罪,我也有罪,可我的父亲,是无辜的。”
“罪不及家人,罪不及亡灵。”
地上的血怎么都擦不干净,模糊的泥泞一片。
南梨像是看不见。
跪坐在地一直擦,一边擦一边喃喃:“他辱我父,让我往后生不知去何处祭奠,死不知去何处寻他团圆,他该死。”
“霍琛该死。”南梨握住全是血渍毛巾的手一寸寸的收紧。
任由血液从毛巾中溢满。
将她纯白色的裙子渲染出血样的颜色。
南梨泪流满面的嘟囔,“他该死,他就是该死。”
南梨没再清理地面。
去洗手间把身上的血迹和脏污洗的干干净净,掀开被子睡了。
南梨被关起来了。
和上次一模一样。
大门紧闭。
没有网。
三餐有刘妈。
南梨三餐正常吃,水果牛奶也不断。
食欲正常,饭量也正常。
整个人却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而且不说话。
是真的一句话也不说。
影音室没去过。
阳台的温泉池没泡过。
连二楼的卧室都不去。
只是在一楼阳台的懒人沙发上趴着,透过落地窗看外面阳光遍地,接着一点点的消失,布满黑暗。
刘妈愁的睡不着觉。
在南梨合身的睡衣肉眼可见的宽大后,打给霍琛。
“先生。”
霍琛没说话。
刘妈说:“不管您和太太因为什么闹别扭,也不能这样啊,会出人命的。”
南梨吃饭真的很正常。
看着也没什么不舒服,却就是不正常。
这十天不动不正常,不说话不正常,全身弥漫着淡淡的死气更不正常。
刘妈劝,“我听说太太伤了您,可当初打电话给张先生,让他来带您去医院抢救,捡回一条命的也是太太啊。虽然我不知道太太当初为什么要伤您,但她其实是不想让您死的,否则,大可以不给张先生打电话。”
刘妈在霍琛被送进医院的隔天接到通知。
南梨被关起来了。
刘妈找门口守着的人打听。
才知道昨晚南梨捅了霍琛一刀。
深度穿透小腹。
张謇闯进来背走的时候,霍琛几乎已经没了呼吸。
第160章 皮包骨
霍琛是伤的很重很重,一眼看过去,就是南梨想杀了他。
可细究究。
如果真的想杀了他,何至于给张謇打电话。
不打,直接补刀,亦或者是静静的再等待几分钟。霍琛也就失血过多,不治身亡了。
刘妈隐约感觉在这件事上自己好像偏心了。
但看顾了南梨那么多年,她怎么能不偏心。
刘妈抹眼泪,“太太……太太是个可怜人。”
刘妈家里祖辈都是伺候人的。
伺候的还是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她见过的人太多了,却从没见过南梨这样的。
“她简单容易满足,脾气好又善良,在乎的不是豪门子女在乎的权势和金钱,在乎的是家,和亲人的陪伴。”
“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南先生,早些年因为车祸心脏破碎,好不容易活下来,腿又断了,成了个残废,现在下落不明。她父亲和祖父祖母亲手为她建造的家被烧成了一片灰烬,我听说她父亲的坟好像还被人给挖开了。”
刘妈的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寻常人高烧是因为身子有问题,她发烧是因为心里有郁结。太太那人豁达,什么都能想得开,这是多大的结啊,才会让她身体无恙,却烧了整整一个礼拜。”
“先生,您来看看太太吧,再这样下去……”
刘妈看向远处落地窗前一坐就是半天,不动弹不说话不喝水的南梨,“我感觉太太,活不下去了。”
刘妈说了很多。
霍琛一言不发。
这句话说完,霍琛依旧一言不发,而且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这晚深夜。
只能刘妈进出的大门打开了。
霍琛抬脚进来,侧目间,和吃了晚饭就趴在一楼落地窗懒人沙发上的南梨对视了。
南梨不只是吃了晚饭就趴在那。
准确来说。
这十天内,抛去三餐的时间,一直在那。
不动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
霍琛侧目看向高高的院墙。
垂首抬脚进去。
一路到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前顿足,敛眉看了许久即便是趴着依旧能看出形销骨立的南梨,“在想什么?”
南梨一动不动,仿佛意识已经昏沉,她的目光是涣散的,没有焦距。
霍琛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几秒后缓慢的收紧。
片刻后抬起一只手把略长的黑发拢到脑后,绕到南梨的眼前,轻挡了下小腹,单膝蹲下,“你想怎么样?”
南梨视线依旧是涣散没有焦距的,看着隐隐的,像是死人的瞳孔。
霍琛抬眸看她许久,俯身把南梨抱起来去浴室。
揽着她把水盈满了浴缸。
撒上她从前最喜欢的泡泡和精油。
将南梨身上的衣服褪下,放进浴缸。
蹲下她身后,沉默的给她洗头发。
南梨这十天有好好吃饭吃水果和喝牛奶,按说从小到大一直浓密像是海藻的发该还是如此。
可攥在手里,却发现肉眼可见的毛躁了起来。
霍琛把人抱出来擦干穿上衣服,把头发吹干。
发现她的发洗得时候是如此,吹干了也是如此。
南梨像是一朵正在衰败下去的玫瑰花,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枯萎了。
霍琛定定的看着镜子里依旧瞳孔涣散的南梨,抿唇什么都没说,把人抱出去。
晚上搂在怀里细细抚摸她凹下去的小腹,手指往下,盆骨间的骨头尖锐又凸出。
南梨瘦到像是皮包骨了。
霍琛后半夜起身去窗边开窗户,点了根烟。伴随着寥寥升起的烟雾,低声说:“我不会杀你。”
没人说话,也像是没人听,但霍琛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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