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她所想，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此刻的梁尘斌温和、眼神坚定清明，是克制守礼的。
一如信中的十七岁的梁尘斌，并无多大变化。
褚灵薇眸色沉沉，向他靠近了几步，定定望着他许久，却是展露了一抹笑来，她说：“见到你，我很开心。”
话音落地。
似是有亮光自梁尘斌的眼底升起。
他的眉眼弯弯，二十七岁的面貌，却带了几分少年的羞怯。
梁尘斌抿唇一笑：“你写的那句话，我看见了。”
褚灵薇一愣。
随即就听梁尘斌目光沉沉，温声开口：“十七岁的梁尘斌，若你能到二十七岁来见我，该多好。”
他重复了一遍纸上所言。
褚灵薇神色骤然一顿，这是她前几日才写的。
“你不是说你不会再看信了吗？”她下意识问出声。
梁尘斌的脸上透出几分薄红来，他低下头：“原本是不想再看的，我也是真的忍住了，可前几年，我偶然翻出了这信纸，才看见上面有你留下的这句话。”
褚灵薇闻言一顿，原来她这话他竟然是隔了数年才看见。
而梁尘斌的声音却再度缓缓传来。
“那时我便以为，未来的你过得很舒心，但我也要跟你道歉。”
“道歉什么？”褚灵薇不解。
梁尘斌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派人关注着你的消息，所以我知道你始终未婚配，所以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到二十七岁后，我的心还是未变，我没有变成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无耻之人，我跟你之间就可以重新开始。”
“所以，在看见你写你想见我后，我便忍到了二十七岁，我接受了调回京的任令。”
话及此。
两人的神色却皆是一愣。
褚灵薇没有说话。
梁尘斌脸上的神色也黯淡了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里透出些许茫然失措来。
“可现在看来，我的决定是错的。”
“我不该回京，不该重新出现在你眼前。”
第23章
褚灵薇懂他的言下之意。
他在自责，他在愧疚。
若是他没有回京，就不会给旧记忆的梁尘斌可乘之机，重新带给她困扰。
他始终还是那个与她通信的赤诚少年。
褚灵薇心口微动。
她缓缓扯动唇角：“无妨的，他奈何不了我，我更开心的是，能见到你。”
这话是她的真心。
在见到他始终如信中那般，她心里是开心的。
梁尘斌望着她，也笑了，只是那笑底却多了几分愧意，他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深深望着她开口：“褚灵薇，我不会让我伤害你的。”
褚灵薇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笑着纠正：“是他。”
在她心底，他们不一样。
梁尘斌眉眼弯弯，也笑了：“好，是他，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话音一顿，他神色间浮现出几抹笃信来，笑意温柔。
“你认得出我跟他，对吗？”
褚灵薇耸耸肩：“自然。”
“好，那若是他来寻你，你尽管不必客气。”梁尘斌神色认真告诉她。
褚灵薇不觉也笑了出来：“好。”
就在这时。
李氏陡然从内院疾步走了出来，对着梁尘斌便是厉声呵斥：“真是晦气！你怎的又来我家？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别再来招惹我女儿！你再这样，我们便要告你私闯民宅，强抢民女！”
李氏叉腰挡在褚灵薇的面前，没给梁尘斌好脸色。
褚灵薇神色未变，上前想拦住李氏。
可对面的梁尘斌却神色未变，眼神示意无妨，他往后退了几步，受下了李氏的句句怒骂。
他不仅没有生气，眼神更是带了几分赞许。
他温声笑了笑：“伯母说的是，日后若我再来打扰，就请伯母继续这样将我赶出去即可。”
这话让褚灵薇怔住。
也很快，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想给她有一丝一毫的困扰。
李氏却被他这话说得一愣，满是莫名。
而梁尘斌也并未在这里多留，很快离开。
褚灵薇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异样情绪来。
她不知道，下次相见时，还会不会是现在这个梁尘斌。
“真是稀奇了，今日这梁尘斌怎的跟变了个人似的，倒有几分过去的神态。”
李氏小声嘀咕了几句，回头见到褚灵薇，又是改口：“不过他再如何装，也改不了他负你之事，灵薇，你放心，他奈何不了你。”
“好。”
褚灵薇没有多说，眸色沉沉收回了视线。
……
另一边。
梁尘斌回到府内后，径直走向了书房。
他是今早醒来才知自己这段时间做了那么多离谱之事。
可他却毫无记忆，这让他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
即便是这次醒来，他也能隐隐察觉到，另外一个梁尘斌依旧存在于他的脑海深处，不知何时会冒出来。
他眸色凛然，心往下沉。
十年，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忍住了自己的思念，忍住了见褚灵薇的心，才让她过上崭新的生活。
他绝不要因为此刻这个不确定的自己，让一切功亏一篑。
思忖许久。
梁尘斌写下一封信，将其重新收入信匣之时，却是眸色骤然一沉。
只见信匣最上方赫然摆着一封他记忆中完全没印象的信。
那是——另一个梁尘斌给他的回信。
第24章
将回信抽出。
视线一一浏览，梁尘斌的眉头也一点点皱起。
看到最后，他的眉眼间浮上了一抹怒意来。
因为这分明是一封赤裸裸的挑衅书。
信中写：
十七岁的梁尘斌，虽你已看不见这封回信，但我还是给你回，毕竟你给我写的信，我颇未不满。
我不知你为何要处处以褚灵薇为重，她虽是位得体的妻子，却也不至这个地步。
况且现如今的褚灵薇实在是叫人厌烦至极。
十七岁的梁尘斌，你如今年岁太小，便以为你那短暂的欢喜能维系一生。
其实并非如此，人这一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心境。
等你到我这年岁，就该知道，男人事业为重，家中有良妻美妾，有后代承欢膝下，才是最好的。
我险些就能体会到这世人皆羡的人生。
可惜，竟全被你毁了。
你被二十五岁的褚灵薇骗了，她为了一己私欲骗了你，让你改变了你自己的人生，这实在不妥。
但你放心，我如今来到这里，就会拨乱反正。
你尚未体会到的，我都会重新夺回来。
二十七岁的梁尘斌于庆康三十二年七月初二留。
信上洋洋洒洒，字迹龙飞凤舞，彰显着写信之人的狂妄。
梁尘斌眸色却一点点发紧，他攥紧了信纸。
简直不敢置信，这竟然会是另外一个他自己。
他到底是因何而变成如此狂妄自大，如此无耻？
梁尘斌眸色冷凝，将手中的信撕个粉碎，更是将一开始写好的信放于烛火上烧尽。
待信燃烧殆尽，许久过后。
他铺纸磨墨，重新落笔，给另一个梁尘斌致信。
落下最后一个字后。
他并未收起，就将信这么直白铺在桌案上，确保能让对方第一时间看得见。
随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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