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被梦婠梨打断:“如果你逼我出现是想告诉我,你有多爱我的话,那么就不必浪费力气了。”
“因为这些话一年前我已经听过了。若没有听到这些话,我也不会下定决心离开。”
裴祁年狠狠怔住:“为何?”
梦婠梨直直地对上了他的双眼。
“你我相识的十几年间,你始终都很笃定你爱的人是染眠,可就在知道幼时那一面是认错了人,你就又笃定地爱着我,你自己不觉得荒唐吗?”
“数年的相处,你都没能爱上我,仅凭幼时的一面……裴祁年,你的爱对于我来说,比殿外青砖上融化的雪水还不值钱。”
裴祁年的眼眶红了。
自幼时起,裴祁年哭过的次数极少。
一次是在母亲病重逝世,一次是在得知父亲为保护先帝而意外丧命。
最后一次,是在梦婠梨下葬的那天。
而此时此刻,一滴清澈的眼泪从裴祁年的眼角缓缓滑落。
砸在地上,很快消失不见。
见状,梦婠梨心头一震。
而裴祁年很快别开头抬手抹去泪痕,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的声音仍微哑着:“所以,你不会回来了,是吗?”
梦婠梨回过神,没有犹豫:“是。”
裴祁年重新看向她,只见她神情认真。
她没骗他。
他心底倏地就浮现出一个念头:如果今日让她离开,那么他将再也见不到她。
想到这儿,裴祁年眸色陡然冷沉。
“我不同意。”
梦婠梨眉心微蹙:“什么?”
裴祁年喉咙动了动,沉声:“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婠梨,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
他肃冷的语气让这句话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一句情话,反而像是威胁。
梦婠梨没想到裴祁年会这样说。
但冷静下来想想,这的确会是他说出的话。
毕竟,只有他想不想要,他从不在意别人想不想给。
深吸了口气后,梦婠梨倏地抬步走向了裴祁年。
裴祁年茫然地看着她,原本已经几乎停止的心跳突然剧烈地跳起来。
但,也只是须臾。
梦婠梨在他面前站定,而后很自然地拿过了他手里的剑,语气也忽然变得温柔:“我觉得阿慎方才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很对的。”
裴祁年下意识问:“什么?”
她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冰冷的利刃也刺进了他的心口。
“那时应该杀了你的。”
第三十五章
时间的流失突然变得很奇怪。
裴祁年怔楞地看着面前的梦婠梨,却看见了六岁那年在梅园遇见的那张稚嫩面孔。
她扬着灿烂的笑容,眼神却避开自己,声音清脆:“我啊……我是将军府的长女,我叫江染眠。”
如果当时她说的是:“我啊……我是北昭的公主,我叫梦婠梨。”
就好了。
心口被刺穿的剧痛蔓延过裴祁年的四肢百骸,彻底耗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
他身形一晃,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跪倒在地。
然而即便如此,裴祁年还是咬着牙,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梦婠梨。
他薄唇微启,问她——
“你……还疼吗?”
裴祁年暗哑颤抖的声音在寂静的殿内悄然落下。
梦婠梨呼吸一滞,心底猛地震颤。
她的思绪在刹那间被扯回了四年前。
那时,她因替裴祁年喝下毒酒,常常夜里余毒发作,浑身疼痛难忍,忍不住低呼出声。
而裴祁年从未陪过她一次。
纵然翌日见她脸色苍白,他也没有关心过问一句,更不曾问过她:
“还疼吗?”
而那次前往灵觉寺的路上遇袭,裴祁年为了保护江染眠而没有救她,他也从未问过她一句:“还疼吗?”
炙热的感情从来不是一天就冷却的。
不知怔了多久,梦婠梨才缓缓地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
而裴祁年早已陷入昏迷,终究没能等到回应。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向殿外走去,而后一把打开了殿门。
见门开,始终候在门外的裴深上前:“长公主……”
话音戛然而止。
裴深瞳孔骤然缩紧,朝着倒在血泊之中的裴祁年便冲了过去:“王爷!”
梦婠梨站在门边,神色平静地回眸看向他:“我有分寸,没伤到他心脉,去叫太医吧。”
闻言,裴深满脸愕然,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当务之急还是先给裴祁年疗伤。
他朝梦婠梨颔了下首,带着人扶着裴祁年离开了议事殿。
而裴祁年本来率领的那些士兵,此刻早已不见。
梦明慎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起身走近梦婠梨。
“阿姐,为何你要刺伤裴祁年,就不怕他的手下……”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不会。”
梦婠梨不自觉地攥了攥手,心底莫名涌上一股空虚感,但很快就被她压下:“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要逼宫,之所以带那么多人,不过是为了吓唬我。”
梦明慎拧起眉:“可若不是阿姐赶来,他真的会杀了我!”
但梦婠梨还是摇头:“也不会,他在等你主动说出我的下落。从他走进殿内的那一刻,裴深就让龙武军离开了。”
“至于我刺伤他……”她语气稍顿,眸底划过抹不明的情绪,“他未穿甲胄,却带着把剑,就是等着我杀他。”
梦明慎一怔:“什么?”
梦婠梨舒出沉重的一口气:“他觉得自己欠我的太多,还不清,所以想用命来抵。”
但其实裴祁年决定用命来抵还所有错误的时候,并不是从一开始就作下的决定。
他仍抱着侥幸,希望还有一丝希冀——梦婠梨对他还有余情。
然而听到她冷漠的话语,他便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他。
所以裴祁年才想用命来抵偿。
所以才会有那句……还疼吗?
想起裴祁年昏迷前那苍白的眼神,梦婠梨心底苦涩蔓延似海。
扯回思绪,她转身看向梦明慎:“裴祁年醒来之后定然还会找我,所以我现在便要离开了。”
梦明慎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到底是将嘴边的话咽下,只说:“阿姐,万事小心。”
梦婠梨点点头,抬步欲走,却又停下。
静了几秒,只听她嗓音微涩:“阿慎。”
“不要杀他。”
第三十六章
梦明慎凝望着梦婠梨逐渐消失在雪夜中的背影,耳边再次回响起她方才说的话。
“不要杀裴祁年,阿慎,你和北昭都需要他。”
“这与你是不是一国之君无关。摄政王之位不可世袭,但裴家几乎世代都是摄政王,被君王所重用,所以他很重要。”
“阿姐总不会害了你,阿慎。”
许久,梦明慎才收回目光。
他看向身边的福泰:“摄政王伤势如何?”
“长公主的确没有伤及摄政王的心脉,太医说只要好好休养,并无大碍。”福泰颔首回道。
提及此事,梦明慎眉心微蹙:“阿姐是如何那么确定自己没伤到他心脉的?朕看她刺的那一下分明随意。”
闻言,福泰笑笑:“长公主习武时,皇上您还没出生,后来长公主不喜打杀便没再习过,皇上自然不知。”
梦明慎一怔,倏地问道:“那阿姐的武功该不会在朕之上吧?”
福泰笑而不语。
……
驾马离开京城的城门,梦婠梨倏然拉紧了缰绳。
她回身望向皇宫的方向,那朱红的宫殿掩在漫天大雪中瞧得并不真切,十分朦胧。
但梦婠梨还是凝望了很久。
假死的这一年中,她去了许多地方。
不敢留在京城,是怕裴祁年发现自己。
可在外漂流太久,到底还是想念故人旧城,梦婠梨便赶在除岁之际返回京城。
花灯节那日,万人空巷,百姓都在街上游玩。
见梅园寥寥无人,她才悄然走进赏梅。
不料,竟还是撞见裴祁年。
被关在摄衡王府的半月,她只想离开,带着张“云昭”的面具肆意妄为。
但……裴祁年眼中的情意是真的,关怀是真的,宠溺也是真的。
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她到底是谁,可她不承认,他便装作不知道,陪着她继续演下去。
而裴祁年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弥补成婚那三年对梦婠梨的冷漠。
不是没心软过,在梦明慎的暗卫终于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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