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毕明川听说韦小姐的未婚夫坠江身亡,已经猜到几分了,这时还是做出吃惊的表情,拱手道:“原来是妙香广平王世子,失敬,失敬!在下若早知道是你,绝不会帮着韦老爷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这是实话,原氏是妙香皇室,虽然远在西南,毕明川并不想得罪他们。可恨韦老爷隐瞒实情,拖毕家下水,毕家不知道这当中的利害,就替人做刀,活像个傻子。
原晞笑了笑,道:“三公子的长姐见在韦家做奶奶,你的难处,我明白。日后我只找韦家算账,不干你们毕家的事。”
毕明川面露喜色,道:“原世子通情达理,恩怨分明,在下万分感激。家姐说,开国侯府的冯小侯爷对韦小姐有意,韦老爷谋害原世子,tຊ多半是想与冯家联姻。”
远水解不了近渴,相比原氏,自然是冯家对韦家更有利。
原晞心下厌恶,道:“十五年前,韦老爷在桂州做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他夫人偶然结识先母,十分投缘。后来先母生辰,韦老爷夫妇亲自登门拜贺,促成了这门亲事,如今却贪心不足,背信弃义,与这样的人相处,迟早要受其害。”
毕明川深有感触,点头道:“原世子所言极是,韦家在江南势力颇大,你还是尽快离开为好。”
江南待不得,妙香又回不去,原晞选择另辟蹊径。这条蹊径未必平坦,甚至前途是光明还是黑暗都不确定,但他很想走一走。
“三公子,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原世子但说不妨,在下先前多有得罪,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若能帮上你的忙,自当效力。”
原晞拿出一块丝帕,上面写了一行字,毕明川竟一个都不认得。
“烦请三公子派人将这七个字写在寺庙附近,容易看见的地方。”
毕明川收下丝帕,答应了。原晞起身告辞,毕明川送他到门外,道:“久闻妙香原氏武功精妙,今日有幸会见,想讨教几招,不知原世子肯否赐教?”
月下柳庭风静,杏花绽红,梨花如雪,忽而花涌如浪,剑光凌乱台星动。杳杳香雾中,原晞身形一晃,飘然远去。毕明川立在树下,手中的宝剑断成了三截,心头那点酸意化作一声叹服的唉。
早上蒋银蟾打开房门,见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微微一愣,板起面孔。原晞转头对上她的眼睛,站起身,笑吟吟道:“大小姐,我愿意跟你去绛霄峰。”
蒋银蟾眼皮一翻,道:“你以为绛霄峰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走罢,我不想带着你了。”
原晞捕捉到她眼中滑过的亮光,知道她心里是欢喜的,便厚着脸皮,掣住她的袖子,恳求道:“大小姐,你就带上我罢,我身无分文,离开你只能去住破庙了,一日三餐全没着落不说,还有流氓地痞欺负我,好凄惨也!”
蒋银蟾心道:该死的流氓地痞,竟敢欺负他!面上仍是淡淡的,道:“等你那做副都统的朋友回来,你便能过上好日子了。”
原晞道:“我昨晚仔细想了想,他若知道我为何流落至此,说不定会告诉侯府的人,卖友求荣。我原先不了解大小姐的为人,如今知道你是天底下最豪爽,最讲义气的女孩子,我还是跟着你,更为妥当。”
蒋银蟾抿着嘴,不理他,径自穿过花园和大堂,出了客栈,去斜对门的酒楼吃早饭。原晞亦步亦趋,蒋银蟾在一张空桌旁坐下,他也坐下,眼巴巴地望着她。那种眼神,好像他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她。
蒋银蟾很受用,点了两碗鸡汤银丝面,四样精致小菜。不多时,面和菜端上来,她抬一抬下巴,说句吃罢,原晞才笑着动箸。
蒋银蟾见多了讨好自己或者讨好母亲的男人,原晞跟他们不太一样,他很聪明,分寸拿捏恰到好处,取悦自己的同时又不感觉谄媚。
到晚来,两人站在石桥上,看河面上来来往往的灯船,箫鼓声伴着吴侬软语,缠绵悱恻。蒋银蟾吃了点酒,捏住原晞的耳朵,拉到嘴边,似要说话,还没说话,那温热的气息便将他的耳廓喷红了。
她笑道:“我脚有些痛,回去你为我捏一捏好么?”
原晞生在帝王之家,自小呼奴使婢,何曾为人捏过脚?心下觉得耻辱,不愿意,又怕她生气。转念一想,捏脚不正是把玩她一双纤足的机会么!目光落在她裙下,含笑道:“我手艺不好,大小姐多担待些个。”
他这笑不知是得益于容貌,还是有什么技巧,笑得人心里痒痒的,被羽毛扫了一下似的。
回到客栈,伙计送来热水,原晞倒在盆里,兑上冷水,探手试过温度,端到榻前。蒋银蟾坐在榻上,掀起裙子,露出窄窄的宝蓝凤头弓鞋。原晞坐在小杌子上,握住她一只脚的脚踝,细的出乎意料,仿佛稍微用力就会折断。然而事实是,她稍微用力就能踹断壮汉的肋骨,这巨大的反差令她的脚更值得欣赏。
脱了鞋,解开淡黄罗袜,掌心触及她柔腻的肌肤,原晞一发收敛神色,撩起热水,浇在她足背上。
他动作虽然生疏,但被他手掌包裹的那只脚说不出的熨帖,另一只脚便空落落的。蒋银蟾双脚浸在水里,泡了一会儿,浑身毛孔舒张。他手指按在穴位上,力道不轻不重,一阵阵酥麻上涌,筋骨都软了。
原晞拨弄那婴儿般蜷曲的脚趾,想弄疼她又舍不得。
“大小姐,舒服么?”
蒋银蟾欹着软枕,乜着眼,两腮泛热,发出慵懒的一声嗯。
原晞抬眸见她面带桃花,粉融香汗,如杨妃醉酒,心道小泼妇这个样子倒是很可爱的,与她做夫妻或许别有一番乐趣。一边捏,一边浮想联翩,脸上渐起红晕。
蒋银蟾盘算着把他带回去,既能做面首,又能做谋士,一举两得,妙哉,妙哉!唇角越翘越高,美孜孜地坠入梦乡。
原晞把玩够了,将她双脚轻轻放在榻上,注视着她恬睡中的脸,娇妩又稚嫩,心里的邪念忽都没了,只想亲一亲她。他低下头,挨近几寸又停住,挣扎了片刻,端正身子笑了笑,为她盖上被子,出门去了。
次日两人乘船前往扬州,开在东关街上的双成赌坊生意兴隆,不管白天黑夜都有黑压压的一堆人掷骰子押大小,把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价送到庄家手中。蒋银蟾一身男装,唇上粘了两撇滑稽的胡须,摇着折扇,领着原晞走进来。
她买了五百两的筹码,递给原晞,道:“你去玩罢,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原晞摇手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不玩。”
蒋银蟾道:“这里就是本教的分舵,你输了的钱最后还是落到我手上。”
既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原晞便没什么不好意思了,接过筹码,高高兴兴地走到一张赌桌旁,和十几个赌客一齐盯着庄家手中摇晃的骰盅。一名身材瘦削,穿着半新不旧墨绿袍子的男子也走到这桌,双手抄袖,不着痕迹地靠近原晞。
骰盅合在桌上,赌客们纷纷下注,原晞将两根筹码压在小上。
待庄家开盅,众人全神贯注之际,男子右手中的匕首猛刺原晞后腰。蒋银蟾站在原晞身旁,只当这人是来刺杀自己的,摸出一枚梅花镖射他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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