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顿时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
将军府如今已经空无一人,还能出什么事?
我心中焦急万分,却无法离开这方寸之地。
然而下一刻,陆沉闻言一顿,转身就要离开。
柳枝安急忙牵住他:“陛下,先回宫等着消息也不迟。”
陆沉蹙眉:“朕不想等,不急这一刻。”
“陛下!”
柳枝安看着陆沉抽手离去,神色却划过莫名的阴翳。
那种眼神在柳枝安的身上太突兀了,陆沉没能看到,我却尽收眼底。
只是即刻我已无心顾及。
当我随陆沉的龙辇飘荡到将军府时,我的心猛然揪紧。
一众人围在将军府门前,议论纷纷。
“叶将军死了,大燕从此又少了一名良将。”
“真是可悲可叹,叶家世代簪缨,忠义之节,萃于一门啊。”
每说一字,我的心便更凉一分。
熟悉的院落里,陆沉一袭玄衣长身玉立。
而他的周围,摆着一具具身盖白布的尸体。0
“怎么回事?府中不是已经遣散一空了吗?!”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短短时日,将军府已是满目凄凉。
侍卫统领已经一一清点完毕,拱手朝陆沉行礼。
“陛下,叶家上下三十七名奴仆,皆已死义,府内财物皆已在此,无一有失。”
一句话如有千钧重,砸得我喘不过气来。
府里的奴仆多是孤儿或是奴籍,受将军府荫庇得以安身。
但我也不曾想到,他们竟会在我死后做到这等地步。
“我死后,你们皆是自由身,何处不能安身,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到头来,将军府的人我一个也没保住。”
一阵清风扫过,掀起了其中一张白布的一角。
“老管家?!”
我愕然不已,他的脖颈上赫然是一道青紫勒痕。
“我不是让你去寻个好去处安度晚年吗?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眼眶一热,却已经流不出泪来。
“皆已在此?叶家经营多年,就这点东西?”
陆沉的声音依旧冷冽,他的目光扫视过满院,最终拿起了一杆长枪。
那是我存在库房的飞虹,陆沉曾经耗费心思送与我的神兵。
最后一战,我没有带上它。
陆沉握着枪杆,脸色阴沉,眸中神色不明。
“朕给你的东西,为何不用?”
他语气极轻,不知是在问谁。
“既然决定要放下,自是要抛却所有。”
我忍不住出声回应道,又忽然记起这些他都是听不到的。
侍卫统领垂头不敢看他,犹豫地探问:“请问陛下,这些……如何处置?”
陆沉扫过,缓缓开口:“将这些人安葬下去,将军府即日起封禁,任何人不得吊唁祭拜,更不得谈论。”
叶家世代忠魂,我为国战死,将军府奴仆死义,忠烈满门。
在陆沉眼中,却连吊唁祭拜也不配吗?
一时之间,众人脸上皆闪过一瞬的错愕,我也不例外。
但侍卫统领很快反应过来,领命下去了。
“你若是对我有怨,我如今既已身死,恩怨即消,何必做绝!”
然而我无论如何诉说,都已是徒劳,没有任何人能听见。
“陆沉,你不是无情,你是绝情。”
第12章
我的任何悲哀都只能化为虚无。
陆沉没有在此多做停留,我如今身有桎梏,也只得随他回了宫。
至此,我在这世上,再无一相亲之人。
唯一与我有所牵绊的人,早已心系她人。
“我这一生,过得真是笑话,什么也没保住,什么也没留住。”
“陆沉,若是有来生,我只愿与你永不相见。”
紫极殿,御书房内。
丞相和几位大人已经在此为登州旱灾赈粮一事纠缠多时了。
“登州赈灾一事,臣愿往,但需朝廷拨银六万两。”
登州久旱,灾民饿殍无数,陆沉已为此事焦头难额多日。
但丞相张口就要六万两白银,仍是让我不禁咋舌。
“六万两?多年前徐州旱灾比之更甚,朝廷赈济也不需如此多白银。”
“此事,容朕考虑一番再定。”
陆沉不禁捏了捏眉心。
丞相一行前脚刚走,大太监范驰海便在门外遥遥禀奏。
“陛下,江云初江大人求见。”
陆沉一怔:“让他进来。”2
随即一个身着绯色长袍的俊雅男子推门而入,在龙案前恭敬行礼。
“陛下,叶将军护国战死,臣斗胆,请陛下为叶将军追封。”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我不由得望去,恍然想起这年纪轻轻便官拜御史大夫的青年男子。
江云初自小便是陆沉的伴读,不少为陆沉担过太傅责骂,更是多年辅佐君侧,因而陆沉对他颇为交心。
只是不知为何,我去岁凯旋回朝之时却没有见过他。
陆沉的脸色并不好看。
“你去岁同朕请旨卸任去万福寺为边疆将士和大燕诚心祈福一年,如今一从万福寺回来,便是为了这件事?”
陆沉一脸不虞:“朕怎么不知,你和她还有过如此情谊?”
“确实没有,臣与那位将军仅是几面之缘,臣此来也是为了登州旱灾一事。”
陆沉状似无意地问道:“几面之缘便为她请奏追封,你很欣赏她?”
“叶将军巾帼英雄,又对陛下情深义重,此情此义,臣有所仰慕也属情理之中,京都百姓都如此。”
江云初一字一句皆不失分寸,但陆沉却好似更加烦闷了。
他眉心紧锁,久久没有说话,半晌讽笑:“你只与她见过几面,从何看出她对朕情深?”
江云初看着他,眼中划过一抹复杂情绪:“陛下,有些人往往做的,比说的要多得多。”
陆沉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云初却摇摇头:“陛下身在此山中,一时看不清很正常,只是陛下以为真心待你之人,未必真心。”
“臣说这些或许都不足以信,但陛下日后必定能明白的。”
说罢,不顾陆沉面色森冷,俯首跪下。
“陛下,臣愿亲去登州赈灾,替陛下体察民情,以彰圣恩。”
他自知惹怒陆沉,便自请远去赈灾将功折罪。
陆沉怒极反笑:“你在万福寺呆久了,也学着那些和尚同朕打起哑谜了?”
“好你个江云初,登州赈灾朕只能给你白银四万,此事若办不好,你提头来见!”
江云初走后,陆沉面色阴郁,静坐了良久,蓦地将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眸中尽是怒色。
我的记忆中,陆沉甚少轻易动怒,但越是往日平静冷淡的人,动起怒来,越是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禁哑然:“你既不愿追封,他们寥寥几句,你又何必如此动怒。”
“反正我已经身死,生前便不在乎这些,死后自然也不需要。”
我在时,陆沉对我颇为忌惮,褫夺兵权又令我远离庙堂。
生前如此,死后又怎会对我再行追封。
何况人死如灯灭,此刻再多封赏又有何用呢?
不料,陆沉再次开口。
“传臣旨意,镇国将军叶岚心勠力尽节,以宁大燕,追封大将军,谥曰穆兰。”
第13章
或许是江云初的话有意无意的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但追封的圣旨一下,立时便冒出了不少反对的声音。
“为国战死已是她的莫大荣誉,如何还能得如此殊荣?”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陆沉一一扫过,我随着他的视线,也扫过几张熟悉的面孔。
出言反对的具是与丞相私交甚近的官员。
“此事朕意已决,不必再说。”
他沉着脸拂袖离开。
他没有如往常一般,去坤宁宫同柳枝安一道用膳。
只是他不去,柳枝安的宫女却来请了。
“陛下,娘娘已经备好晚膳,邀您一同用膳。”
陆沉蹙了蹙眉,还是转道去了坤宁宫。
只是这日,陆沉却一口没动。
“怎么日日都有这道梅苏汤?”
“陛下不是爱喝的吗?梅苏汤味浓,臣妾费了好大心思才掩去了药膳味道,入口正好。”
柳枝安立时流露出一丝不安:“陛下若是不喜欢,臣妾日后多换些花样。”
陆沉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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