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斯言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彻底没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气,心里松快了不少。
他到底是答应离婚了,而我也终于即将和这段本就不该开始的孽缘告别。
我拖着疲软的身体,本来想去看看沈白瑜,但一想到靳斯言的小人之心,我顿时改变了主意。
还是离他的白月光远一点好。
我给方之航发了条消息,让他替我向沈白瑜转达歉意,发了个红包,然后拿着处方笺去药房拿药。
刚拿到药,就接到付云庭的电话,“知夏啊,你……在忙吗?”
我听出他声音中的迟疑,赶忙回应:“没有,刚好在医院。你等我一会儿,我过来。”
我朝他的病房走去,一进门,就瞧见他正靠坐在床上,盯着不知道哪处发呆,神情落寞。
他留长的胡须被剃掉了,换了一身病号服,看上去清爽干净了些,可脸色还是十分苍白憔悴。
因为身形过于瘦削,病号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极为宽大。
“舅舅。”我开口轻轻叫他一声。
付云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我,暗淡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光亮,“来啦。吃了吗?”
我摇摇头,只见他脸上添了一丝笑意。
没过一会儿,护工拎着几个口袋走进来,我看到口袋上写着“翠云轩”三个字,颇感意外。
这家店是出了名的高消费,哪怕只是一人份的餐都要好几千,分量还特别少。
护工把餐盒摆出来,海参鲍鱼等各种海鲜,还有各式各样的野山珍,摆了满满一桌。
付云庭招呼我过去坐下,“快来,专门给你准备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来了一份。”
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艰涩开口,“舅舅,你这一餐……得花多少钱?”
付云庭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了句:“你快尝尝,要是不够再……”
“够了够了!”我赶紧阻止他,生怕他再乱花钱,“这已经很丰盛了,不用再点。”
他抿了抿唇,嘴里小声嘟囔着:“也就是在医院里不方便才寒酸了些,要是带你去翠云轩……”
我听到他说“寒酸”,大为震撼,不过想想他从前过惯了好日子,现在觉得这规格都算寒酸也正常。
“舅舅。”我绷着一张脸打断他的话,认真叮嘱道,“你手术和后续治疗都还需要花很多钱,不能浪费在我身上。”
付云庭看着我,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见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语气重了些,有点不识好歹。
毕竟他已经落魄潦倒到这地步,还专门给我准备这么丰盛的菜,也是他的一片心意。
“既然是舅舅特意给我准备的,我就不客气了。”我笑着走到桌边坐下,一桌子都是我爱吃的,他却还怕不够好不够周到,这种被人重视和疼爱的感觉让我为之动容。
付云庭盯着我的腿,眉头微蹙,“知夏,你刚才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他看到我放在桌上的药,接着问,“你生病了?”
我低着头,眼眶一热,方才被靳斯言那样出言侮辱时都没觉得委屈,面对亲人的关心我却有些绷不住了。
我不是没人在意的,我有舅舅。
“是有人欺负你了?”付云庭沉声问道。
我不想他拖着病体还要为我担心,略去了靳斯言的事没有说,只告诉他:“没事,就是着凉了,有点发烧。刚才已经看过医生了,开了药。”
闻言,付云庭垂下眼眸,显得有些颓然,“早知道你不舒服就不叫你过来了……”
我就怕他这样,冲他笑了笑说:“没那么严重,看到这一桌子美食我都好了大半了!不信你看,这些一会儿我都能吃光呢。”
付云庭看着我,唇角微微勾起,眉目间满是慈爱,他摸了摸我的头,“好,多吃点,好得快。”
他因为病症只能吃专门的病人餐,还不能吃得太多。
吃完之后,便开始给我剥蟹腿肉,很快我面前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我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够了够了,舅舅,快漫出来了。”
付云庭只是笑着,“慢慢吃,不着急。”
我享受着这份深沉而满溢的疼爱,心里暖暖的,可却不免生出一丝担忧。
依稀记得前世舅舅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去世的,但交集不多,我也不知道具体原因,如果是因为这个病症……
我得让靳斯言尽快把钱给我,交钱给舅舅安排手术。
吃完饭后,我又跟舅舅待了一会儿,直到护士来提醒说病人该休息了,我才离开。
离开之前,我笑着跟他说:“舅舅,明天我再来看你,你放心,很快就能安排手术了。”
付云庭冲我挥了挥手,温和一笑。
我离开病房,又去拍了张CT,确定没有伤及骨骼,这才慢慢回了家。
回家后服了药,倒头就睡,昏昏沉沉了一整夜。
好在第二天一早,烧退了,我没忘记昨天靳斯言说的话,打车去了民政局。
我到时时间还早,靳斯言没来,看着民政局的大门,我心里颇为感慨,不禁想到我们领证那天。
他是被赶鸭子上架的,本就不情不愿,领结婚证那天我在门口等到民政局快下班,他还是没来,我只等来了他的助理。
助理说,靳斯言让他转告,结婚照P一张就可以了,他不会来。
如今看着这不伦不类的结婚证,我只觉得好笑,好在马上就可以换一本离婚证了。
忽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可电话那头的人说的话,顿时让我犹如晴天霹雳。
“是陆知夏小姐吗?您的舅舅付云庭先生情况突然恶化,需要立刻手术,请您尽快来医院签署手术同意书并且缴费。”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怎么会……怎么这么快?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陆小姐?您在听吗?”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勉强冷静下来,沉声告诉对方,“我马上过来,请你们务必要救我舅舅,钱我一定会交上。”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赶往医院的路上,手止不住颤抖,忍不住给林湘发了消息。
到医院的时候,我舅舅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只等我签字。
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我毫无准备,手抖得不成样子,连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
林湘赶来时,手术已经开始了,我像是脱了力一样靠在她肩膀上。
她握住我的手,轻声安慰:“别怕,舅舅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手术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我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流下泪来。
“湘湘,我好不容易重新遇到舅舅,好不容易感受到亲人的疼爱,我真的好怕老天爷把这一切都收回……”
“不会的不会的。”林湘无措地给我擦着眼泪,“你已经够苦了,老天爷不会对你这么残忍。”
我哽咽着沉默,这件事开始让我怀疑,我是不是什么都无法改变?
前世,所有爱我人的都死了,我自己也惨死在缅北。
我是不是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不配拥有世间一切美好的情感?
无力感将我裹挟着,我就像是快要溺水而死的人,眼看要窒息,却没有一根稻草能让我抓住。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到来电显示——靳斯言。
舅舅的手术费……我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接起电话。
还没开口,就听那边传来靳斯言极为恼怒的声音。
“陆知夏,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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