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开始一阵一阵的绞痛,让韩皎月脸色发白。
她身体冷得发颤,却有大滴大滴的汗珠落下。
湖面逐渐染上红色,眼泪也跟着滚落……
韩皎月大喊:“来人!快来人!”
可无人应答,只有她空荡的声音。
望着平静的湖水,她的心也沉到湖底。
而后蔓延成一种悲哀,这便是旧式女子的命。
夫说你是错,你便错了。
三个时辰后。
“你知错了吗?”盛文修回来看她。
看着池子里晕出大片的红色,他却怔在原地。
他神色惶恐地大喊:“快!快将少奶奶拉上来!”
他似乎不再嫌弃韩皎月,焦急地将她抱回房中。
大夫来了一轮又一轮,血水换出几盆才净。
大夫说:“孩子月份小,留不住,而且你泡水太久,害了身体,以后再难有孕。”
韩皎月别过脸,只当是孩子与她无缘。
盛文修的脸色却变了又变,看向她:“你既有了身孕,为何不告诉我?!”
他带着斥责,似是她害死了这孩子。
韩皎月面无表情,心却痛得不能呼吸。
那也是她的孩子……
“这不也是你一手促成的?”
看着她的样子,盛文修突然又柔和了语气。
“无碍,以后我们会再有的。”
话落,姜叙芸房中的丫鬟却突然跑来。
“少爷,姨太太肚子痛的厉害,您快去看看!”
盛文修脸色一变,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走到门口处,他顿住说:“我担心小芸的身体,去看看。”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
人走远后,小翠关上门,替韩皎月打抱不平。
“明明就没事,就是想找个由头把少爷叫走。”
韩皎月没说话,眼泪从眼角滑落。
哭她失去的孩子,哭她失去的丈夫。
姜叙芸学了新思想,为什么反倒要为难她这旧时代的女子?
盛文修还留过洋,可为什么他反倒还不如从前?
他们都学了新思想,却将她陷害,让她吊在水里
小翠怕韩皎月难过,又安慰:“少爷迟早会知道您的好的。”
韩皎月听到这话只是苦笑,没再说什么。
此后一连数日,盛文修都再没来过。
小翠时不时替韩皎月抱怨:“少爷真是被姨太太给勾了魂!”
可她却觉得无所谓。
这样她才有机会去找裴承安学习。
他不仅教她洋文,还教她新思想。
和她讲东北的战事,讲国家危难,讲民族大义。
也因为他,韩皎月让小翠给她偷偷定了报刊。
再见盛文修时,他言辞恳切地看着我。
“此前是我的错,我可以教你洋文。”
韩皎月看了他一眼,拒绝:“我这般迂腐陈旧之人,大抵是学不会的。”
似是没料到她会拒绝,盛文修脸色一沉。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韩皎月说:“谢谢夫君的好意,大可不必。”
盛文修脸色倏地一变:“你果然和小芸说的一样,不思进取!”
说完他摔门离去。
慢慢姜叙芸的肚子大了,盛文修来找韩皎月的次数更少。
没了他打扰,她每晚去裴承安的府上学习。
夜色渐浓,打更敲了四次。
韩皎月准备从裴府离开。
裴承安忽然说:“你基础很牢,以后便要靠自己勤学了。”
韩皎月扭头看他:“你要走?”
“嗯,去东北。”他眼里带着一股坚毅。
“你想办学堂,可以去寻西城中央医院的许凛音。”
“她是我的表妹,和你有一样的想法,我已同她说过你。”
韩皎月心里一惊,东北很快就会沦陷,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但她知道他的想法和抱负,说不出阻拦的话。
只说:“注意平安。”
他没说话,脸在阴影下看不清情绪。
“那便祝先生顺利。”说完韩皎月便离去。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小雨,韩皎月回头看他。
裴承安站在门口,灯光昏暗,他脸上带着笑,一种从容的笑。
她却感觉,这像是他们的最后一场见面。
第7章
第二天,韩皎月借着看身体的由头,去了西城的中央医院。
走廊处一阵争吵,她循声望去。
“这世上,向来都是男医生,女子学医便是笑话。”
那女子也不气恼,只道:“如今西医匮乏,救人之事分什么男女?”
“若说男女,又有多少深宅女子,因着生产而死!只因丈夫不愿妻子被别人看去。”
那人挠了挠头,又说:“可……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吗?”女子毫不退让,“况且今日的病人,我没有治好吗?”
那人不自然的说:“自然是好了。”
女子又问:“那治病救人之事为何还要发笑?”
对方哑口无言,女子不再争辩,朝韩皎月的方向走来。
韩皎月听到她的话,有些触动。
只因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女子便要缠足,学三从四德,服侍丈夫。
可从来如此,便对吗?
她看到韩皎月,盯着她看了片刻。
“宋小姐吧?我是许凛音。”
她就是裴承安介绍的那人,韩皎月跟在她的身后进了门。
许凛音洗完手,倚在桌子上看着她:“说说你的想法。”
韩皎月说:“我想办一个学校。”
“专收那些……没受过教育的、像我这般被人嫌弃的旧式女子。”
她眼里带着光。
“我想办一个不仅教知识,还教医护,能治病救人的学校。”
她们聊了一下午,越聊越投机,日暮西山时才不舍分别。
韩皎月想,许凛音这样的,才是学了新思想该有的样子。
许凛音早已找好了办学地址,在一处废弃的医院。
租场地,请老师,买机器设备,皆要用钱。
许凛音叹气:“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目前只是缺钱。”
韩皎月从身上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她。
她看后惊问:“你哪里来的?”
“我爹给我备用的钱。”韩皎月向她解释。
这钱是我爹婚前给她备用的。
怕她婚后有什么变故,或是盛文修生意上资金周转不来,可拿来顶上一阵。
可如今这钱,韩皎月自是不会给他。
许凛音笑着看她:“倒是忘了,你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一连几日,韩皎月都往许凛音的医院跑。
她们招老师,招学生,筹办学校办的热火朝天。
顺便给学校起了名字:春明女校。
一日,韩皎月出门回来。
却见盛文修在她房里等她。
盛文修说:“我记得婚前岳父曾给过你一笔钱。”
盛文修信了那些狐朋狗友的鬼话胡乱投资,现在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如今他走投无路,向韩皎月伸手要钱。
“有吗?”韩皎月装作疑惑的样子。
盛文修解释:“你不懂如今外面的情形,官商勾结,哪里都要用钱。”
韩皎月一脸平静:“哦,但你记错了,我没有钱。”
看着她的样子,盛文修的脸迅速沉了下来。
他突然将一叠报纸甩在她的脸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韩皎月一眼望去,显眼处刊登着学校的招生信息。
她心里一惊,竟被他发现了。
“你总说什么新旧思想,我想让更多人学到所谓的新思想。”
也让更多的女子,不要再如她一般
盛文修却气得摔了杯子:“你一个旧式女子,懂什么新思想?!”
韩皎月不知道什么新思想,但她想让千千万万个“她”知道。
盛文修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前来的下人打断。
“少爷,姨太太又在闹了。”
姜叙芸的身子越发大了,伺候不了盛文修。
婆母便又塞了一个通房的丫头,气得她日日砸东西。
盛文修皱眉:“她怎么又在闹?!”
韩皎月说:“少爷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盛文修听着她的话,想朝她发作,却又听到姜叙芸那边的声响。
他只得对韩皎月说:“家中已是没钱,你早些把钱拿给我。”
说完,他就急匆匆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韩皎月心情复杂。
随后她翻开笔记本,告诉闻朔她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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