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映鱼!”
陈西瑞猛地睁开双眸,从沉重的梦中惊醒,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良久才回过神来,已是泪湿满脸。
往昔他病倒时,赵敏蓁总会紧张不已地忙前忙后,就连汤药也要她亲自看顾才放心。
她会俯首贴上他的额间,亲昵万分地说道:“这样子,裴郎会不会好的快一些?”
然而如今,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床边也没有那一碗温热的汤药,仿佛过往的曾经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映鱼,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曾经赵敏蓁在他身前身后时时见着,他没有多少感觉,如今见不到了,那股缱绻思念到了他无法承受的顶峰。
他从榻上坐起身,环视四顾再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觉得怅然若失。
恰在这时,门扉被轻轻敲响。
“首辅大人,温小姐在外求见。”
陈西瑞想也不想,冷冷吐出两字。
“不见。”
门外的身影却仍在踟蹰,半晌迟疑道。
“这……温小姐说您要是不见,就要一头撞死在裴府门前。”
“只怕她没有这个能耐。”
陈西瑞剑眉紧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最终还是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裴府门外。
温玉不知在门前跪了多久,她身影微微轻晃,仿若迎风蒲柳。
见到陈西瑞走出来,她面上一喜,连忙膝行到陈西瑞脚边死死拉住他的衣摆,泫然欲泣。
“裴哥哥,我求你收手,你有什么怨冲我来就是,但求你放过温氏!”
然而昔日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陈西瑞却从始至终都漠然地看着她,声音冷淡如冰。
“温玉,你最好从此带着温氏滚出汴京,永世不要再踏足。”
第16章
温玉猛然僵住了,陈西瑞刚对温氏出手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
可随着陈西瑞越来越强势的手段,她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然而自老太师去后,温氏早已士族凋零,那些念及老太师情分的官员也都想避陈西瑞锋芒,唯恐惹祸上身。
“从前你倚仗温氏多次构陷映鱼,我如今不取你性命已是看在老太师的份上,你莫要不知好歹。”
陈西瑞将衣摆从温玉手中扯出,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我没有!我没有构陷于她!”
陈西瑞凉薄的目光直直望向她,虽不发一语,却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温玉颓然坐倒在地,心知已然瞒不过陈西瑞。
“苍梧为了赵敏蓁要离开我,从此永无归期,你也要为了赵敏蓁与我恩断义绝,她何德何能!”
多日前卫苍梧与她因赵敏蓁争执,从此戍边永不归京,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法挽留,甚至几欲要对她刀剑相向。
今日陈西瑞也要因为赵敏蓁与她一刀两断,她终于受不了了,哀声质问。
“为什么?陈西瑞,明明你以前那么爱我!”
“住口!”
陈西瑞眼眶微红,他只要看到温玉,就会想起往日一次次抛下赵敏蓁的场景,刺痛悔恨不已。
他深深叹了口气,给温玉保留了最后的一点体面。
“从前是我识人不清,以至于误我所爱,老太师的恩情我已经偿清,所以趁我没有反悔之前,你最好赶紧走,否则……”
“下次再见,我必取你性命。”
说罢再没有看温玉一眼,转身离去。
回房之后,陈西瑞不肯喝药,也不肯多作休息,几乎是在糟践性命的连轴转。
直到再一次因心中郁结而吐血晕倒,陈西瑞才再一次了解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首辅大人此番积劳成疾,怕是会落下病根啊,还是得好生静养才是。”
但他心里只有释然,大概从赵敏蓁死去的那一刻开始,他也已然放弃了生的希望,只是不想让自己死的太轻松,如此才能减轻心中的愧疚。
赵敏蓁死后的第一年,雪花如飞絮,汴京城下了一场大雪。
陈西瑞不过弱冠,却已早生华发,冷淡如玉的脸上少有血色。
此刻跪在宫中御书房内,整个人显得寂寞萧索。
“裴卿,你如此打压温氏,到底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真的心系国祚?”
皇帝祁琰一把将几份奏疏扔在陈西瑞脚下,带着几分薄怒。
“臣请陛下降罪。”
陈西瑞神情淡淡,一句也不解释,只言请罪。
“陈西瑞,这实在不像你,你怎会变得如此模样?”
祁琰看着陈西瑞的白发和憔悴苍白的面容不禁叹了口气。
陈西瑞为官多年,已成他的心腹,而温氏早已门阀不再。
去留与否对祁琰来说倒是无足轻重,甚至还解去他一心患。
只是陈西瑞手段太过扎眼,他不得不明面上严厉指责一二。
“朕知你夫人亡故,你心中忧思难忘,但这是非轻重你还是得辨清。”
“朕可以既往不咎,沧州福宁县此次暴雪成灾,便由你去解决,将功折罪。”
陈西瑞淡漠的眸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曾经他便是在一个被暴雪摧毁的村庄救下的赵敏蓁。
是以皇帝此番敲打和从轻惩处,他恭声应下。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走出皇宫时,风雪犹未停,陈西瑞看着飞旋而下的雪花出了神。
如果赵敏蓁还在的话,一定会拉着他的手臂摇摆央求道:“带上我一起吧,我肯定可以帮上忙的,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然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苍凉的背影逐渐隐没入风雪归途中。
第17章
陈西瑞打点好一切准备启程前往沧州时,边关传来了急报。
“乌苏敌袭,英武大将军卫苍梧中箭垂危!”
陈西瑞收到消息时,提笔的手一顿,半晌嗤笑了一声。
“大将军战死沙场,对你来说,倒也算是最好的归宿了。”
“真是便宜你了。”
启程的前一日,陈西瑞最后一次来到了那间冰室,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温度。
陈西瑞的病情一直反复,始终不见好,他也不愿调养。
他病容苍白,神情却是十足的温柔眷恋。
“映鱼,我要去沧州了,很久不能来看你,你要是什么时候肯原谅我了,能不能……”
“能不能来梦里看看我,我真的很想你。”
陈西瑞眼眶泛红,看着棺中那张一如往昔的脸庞,眼底流露出莫大的凄哀。
“我都快要记不清你的声音了,此去一别,不知归期,你要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陈西瑞才起身拖着冻得僵硬的腿脚缓步离开。
陈西瑞带队日夜行进,由于大雪封山,出于考虑陈西瑞甚至不得不绕了一条远路,在嘉丰县客栈休整了一夜。
“今日再启程,应该不出两日便能到了。”
陈西瑞坐在客栈大堂内,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贫民打扮的身影扑到他身前。
他垂眸,面前赫然是温玉,不禁拧紧了眉。
“温玉?我记得告诉过你,再见必取你性命。”
“裴哥哥,求你救救苍梧!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不能失去他!”
温玉失了往日的精致从容,发丝凌乱衣衫褴褛,声泪俱下。
老太师病故,她没了依靠,温氏又受她牵连至此,遂将她逐出族谱,赶出了温府。
但当她听到卫苍梧在边关性命垂危的消息时,却还是无比牵肠挂肚。
她无法眼睁睁看着卫苍梧就此殒命。
温玉辗转来到这里,看到陈西瑞的车队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陈西瑞音色冷冷,无视她瞬间煞白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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