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在看到他身后偌大的神像时，猛然清醒。
她的几万岁不过是他漫长生命里的一点变化，不过是口头的一句承诺。
算不得什么。
墨雪萦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提着花灯走出了寺庙。
云川并不在意墨雪萦的情绪变化，还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
尽职尽责地为她介绍着她从未见过的人间的一切。
“雪萦……”谢离突然出现，有些急切地拉住了墨雪萦的手。
墨雪萦下意识地避开，却在看到谢离通红的眼眶时动作一顿。
她垂下眼，将手从谢离手里抽回，回头看向云川时，却发现他竟然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谢离看出了她的无措，将她拉进一间小院。
“这是我在人间的一处住所，我有准备你的东西。”
“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等我历劫回来了，就一起在人间住一段时间吗？”
墨雪萦挣开谢离的手，谢离还想靠近又被她的眼神喝退。
“谢离，那次在奚山，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不是吗？”
“这些事你就当作是曾经年少无知的玩笑话吧。”
谢离的手无力地垂下，却还是殷切地看向她：“雪萦，对不起。”
墨雪萦看着谢离，当初在奚山的那一幕幕又在她脑海中出现。
那致命的一招一式生硬地划破了她和谢离之间的情谊。
她从小到大只有谢离一个朋友。
她以为，至少谢离不会伤害她。
她知道谢离记恨妖魔，可是她向来爱恶分明，对于不曾伤人的小妖，潮生剑下尚留有一线生机。
谢离不可能不知道她成为魔神之后从未害过一人。
可是她还是说【恩断义绝】【你不配叫我阿离】。
没有一点留情。
可能充盈着谢离杀意的最后一剑现在才落在她们二人之间。
墨雪萦后撤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远，谢离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
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雪萦，我不是……”
墨雪萦看着满脸泪痕的谢离眼睛一阵酸胀，她将心头的苦意压下。
快步逃离了小院。
她不敢回头去看谢离的表情，她也怕自己心软。
后背的谢离留下的剑伤现在已经不可见了。
可那带着恨意的一剑留在她心里的那处伤却永远不可能恢复了。
墨雪萦猛地停下脚步，对着身旁凌空打出一掌：“你好像很喜欢在角落看我的笑话。”
“这就是你说的有趣吗？”
云川拂了拂衣摆上墨雪萦一掌带起的浮尘：“我没想看你的笑话，只是觉得你们俩之间的事不需要我的参与。”
“是你出了那间院子我才跟在你身后的。”
墨雪萦盯着跳跃的烛火出神：“我是不是很绝情？”
云川没有回答，转而将目光投向院中掩面哭泣的谢离：“不原谅她吗？”
“你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按照玄冥计划好的，你应该原谅她的。”
云川语气平淡地说出【计划】【应该】，他向来不吝让墨雪萦知道这些事情。
墨雪萦看着面无表情的云川，又一次感受到他作为一个上古神明的冷漠。
“然后呢？”
像是没有预料到墨雪萦的反问，云川难得有了一点情绪：“然后？天机不可泄露！”
墨雪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脚步也重新变得轻快：“我不信天命。”
第21章
云川嘴角噙着笑：“小凤凰，我也不信天命。”
墨雪萦回过头看向云川，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
只有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轻柔的羽毛落在她耳边：“如果实在没有地方去的话，我的庙可以借你躲一躲。”
墨雪萦已经习惯了他的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只是默默应下一句“好”。
……
墨雪萦没有想到会在死海魔窟再次见到夜清。
甚至她手里还提着一盏从人间拿回来的花灯，里面的烛火被墨雪萦用业火替代。
暗黄色的烛火将夜清有些苍白的脸色照亮。
她心神颤动，快步走上前，却又生生在他半步的距离停下：“你来做什么？”
夜清唇色发白，声音虚弱无力：“我去浮生岛给你寻了一件软金甲。”
“若是不日降下天雷或者有人想要伤害你，有这软金甲护着你不至于受伤。”
墨雪萦没有接过夜清手里的软金甲，夜清的衣摆上有几处烧坏，手背上有几处磨破的伤痕。
他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神界的战神将军为什么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他这副样子来到死海魔窟，是还想赌一赌她的心软吗？
墨雪萦冷下脸，一言不发，将他扶到殿内软榻上坐下。
墨雪萦将手搭在夜清手腕处，他甚至有些疲倦地微微合上了眼。
夜清体内真气紊乱，甚至有好几处严重的内伤：“一件软金甲而已，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浮生岛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凶兽聚集之地！你去那干什么！就为这一件软金甲！我不想承你的情，你回去吧！”
夜清将软金甲放在墨雪萦手边：“这是我欠下的，鲛绡衣我也去找了，南海鲛人们不肯给我，说几千年只得了那一匹上等鲛纱，被你拿了去。”
“浮生岛的软金甲也是同样的效果，只是被凶兽镇守，我同那些凶兽战了一天一夜，才将这软金甲拿回来。”
“这既能护住你的神体，也能助你修炼。”
夜清不间断地说了一长段话，最后声音减弱，需要停顿很久。
墨雪萦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示。
夜清压抑地咳嗽着，声音一震一震地，像是在挑战着墨雪萦仅剩的一丝冷静。
“夜清，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从来不曾亏欠我什么，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我不需要你的补偿。”
“可我因为救你丢失的一缕精魄，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不是你这一件软金甲可以抹去的。”
墨雪萦将一件大氅扔在夜清手边：“这是你曾经留下的东西，你可以在我这魔窟疗伤。”
“伤势好了之后就自行离开吧。”
墨雪萦动作流畅，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哪怕连一秒钟的停滞或者是犹豫都没有。
夜清没有办法再继续骗自己，墨雪萦仍旧对他有情。
一时间，两人关系好像互换了。
夜清后知后觉地明白，原来墨雪萦曾经是这样的感受。
被人刻意忽视，守着那一层礼教的日复一日的愧疚和爱恋原来是这种滋味。
夜清只觉得心里酸涩，喉间像是被一大团棉花塞住，声音有些沙哑：“雪萦，我对不起你。”
“我妄为师尊，却伤你最深，我曾说过要护住你的。”
第22章
墨雪萦只是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一身狼狈诉说着自己愧疚的夜清。
觉得荒唐又可笑。
墨雪萦在听见【师尊】两个字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夜清，你是不是忘了，你说要护住我的时候就已经是假话了。”
“夜清，之前也是在这里，我失了精魄后问你，你的寒毒是否已经清除。”
“你明明清楚地知道那日在水镜后窥视你的人是我，当我问到你的寒毒时，你还是骗了我。”
“你就当真觉得，我这么蠢这么傻，任由你骗我这么多次后还会原谅吗？”
“夜清，这样的把戏你还要用几次呢？利用我对你的心软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再来伤害我吗？”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夜清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只觉得好像整个人被浸入幽冥海，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寒毒侵入，啃噬，最后体无完肤。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在喉间炸开的苦涩咸腥，说出口的解释有些无力：“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墨雪萦的眼神愈发冰冷，寒意灼伤了夜清的眼睛。
他沉下眼眸，将软金甲往墨雪萦的方向又推了一推：“你长时间待在魔窟，需要这个。”
墨雪萦看着这个软金甲，轻笑一声，说出的话却又像凌空一箭狠狠地扎在了夜清心上。
墨雪萦传音给涂河：“涂河，我这里得了一个好东西，送你了。”
夜清瞳孔紧缩，涩意在舌尖弥漫，整个人不自觉地发颤：“你的东西你可以随意处置。”
墨雪萦紧紧盯着始终目光温柔地看着她的夜清，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她曾经在梦里无数次祈祷，能得到夜清的半分在意。
可现在，当夜清真的眼里只有她的时候，她又觉得好没意思。
墨雪萦莫名有些烦躁。
“你走吧，我这里并不欢迎你。”
夜清没有再坚持，脚步虚浮，快速喘了几口气，然后一步步往外走。
墨雪萦看着他的背影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被释然的情绪覆盖。
甚至升起了一丝快意，夜清受了重伤，还来了死海魔窟，护体的真气紊乱。
他的伤只会在魔气的侵蚀下更加难受。
她私心想让夜清受一受她曾经的苦和痛。
……
这之后的日子，墨雪萦再没有见过夜清。
也没有看见过那个神出鬼没的云川。
她时常去他的那处庙宇，化作原型又施了障眼法，和寻常鸟雀别无二致。
她躲在云川硕大的神像后面混沌度日。
庙里新来的小道士发现了她，时常会给她留一些贡品。
这一天，她照常落在神像上，却看见那个悲悯毫无感情的神像偷偷眨了眨眼。
她知道这是云川的把戏。
化作人形，还没来得及询问，一道流光飞入手中。
“天道异动，瑶池相商。”
墨雪萦知道这是天帝的强制传令，人间这几日的异象也说明了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对着神像扬了扬手中的帖子：“神界出事了，我之后再来看你。”
说完闪身不见。
瑶池。
墨雪萦坐在天帝下首，对面是身体已经恢复了的夜清。
夜清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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