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念叶所伤害之人,是帝王的新宠,长得同她一模一样的玲珑。
念叶甫一落狱,玲珑当众晕厥下来,太医诊断,竟是有了月余身孕。
高钦闻言,向来沉寂无波的眼眸深处,倏地一动。
第十章国母
望着与她相似的眉眼,高钦一时恍惚。
玲珑轻敛了目眉,扑通一声跪下,话语温柔至极,像是一个无奈的母亲:“玲珑出身卑贱,自知不配为陛下诞育皇嗣……玲珑决计不教陛下为难,还请陛下能放腹中孩儿一命,让玲珑出宫,也好叫玲珑能圆身为人母的心。”
玲珑此前被高钦宣召入宫,虽然每日伴得圣驾,衣食住行,莫不是按照宫里主子的规格而来,然而高钦却始终不曾真正言明要封她为妃嫔,故而玲珑这一子,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这是他的孩子。
他怎么能舍得夺去性命?
在这世间,惟一个人,才能如此狠下心肠,连一个孩子的性命也不放过。
高钦将她扶起,回头已将陈国忠传唤进来:“传朕的喻令,玲珑恭行有谦,品德端懿,即日起,即为我大楚国母。”
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高钦捧着玲珑的脸,指腹摩挲着她右脸,在眼角处细细打磨,仿佛那里应该是有什么物什的。
他说得格外庄重,神情认真,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沉寂半晌,直至触及玲珑忽变的眼神,陈国忠方才领了命,下去着人拟旨昭告天下。
玲珑有了身孕,身价便再不同从前,以故她要求前往天牢时,手下之人并不敢违背。8
天牢之中,念叶蜷成一团,缩在墙角里,眼睛却一直盯着牢狱中唯一的一小扇窗户。
四四方方的,外面有一枝早已枯朽的枝桠挤了进来,此时数九严冬,光秃秃的,不甚引人注目。
待到来年春日,却又是另一番的景象。
玲珑过来时,已是夜深,外面零星几颗星子,洒了几许光芒进来。
念叶照旧凝视着那窗扇,恍若未觉。
玲珑特意着了大红的礼服,云髻轻挽,凤冠霞帔,几支步摇随着她的步伐发出清脆响声,与身上所熏的诃梨勒香互相辉映,煞是动人。
这是她封后大典的礼制。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角落里狼狈的念叶,玲珑不由轻嗤:“乔、念、叶?”
她一字一字缓缓念出,明明轻柔无比的语气,却叫念叶实打实地冷一颤栗。
念叶站起,满身狼狈地攥着牢门,用了全身气力,想要将其打开,嘴唇张合咿呀,想要质问玲珑……
奈何皆不得所愿。
玲珑笑得花枝乱颤:“想知道我为何晓得你的身份?想知道为何世间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想知道我为何要处处针对你?”
打袖中掏出一块晶亮玉魄,玲珑眼底的笑意逐渐扭曲起来,有些疯癫意味。
“你不是想知道你的孩子去了哪里吗?”
玲珑命人开了门,点了灯,屋内瞬间大亮,逼得念叶不得不眯了眼。
玲珑却不肯放过她,一手钳制住她的下巴颏儿,一手将那玉魄放至念叶眼前,逼迫她看住。
玉魄当中,赫然一双人眼珠子,清亮澄净,带着莫名的熟悉之感。
念叶当即心跳如鼓,意欲一探究竟,奈何被人死死按压住,动弹不得。
“乔念叶,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孩子啊。”玲珑怪笑道,“怎么如今反倒怕了?”
孩子!
念叶似乎想起什么来,挣扎得越发厉害,却被玲珑的话语喝住,震在原地。
玲珑轻笑道:“是啊,就是你的孩子。”
对手中玉魄极为嫌恶,玲珑忙扔下踩住:“你可知,陛下为了我的这副容貌,下了多大的功夫?若非是你的那个孩子,只怕,我还不能同你一样的面容。”
第十一章大婚
玲珑眼中逐渐浮现出深重的嫉妒之色。
她之所以能得如此的容貌,是食用了念叶才刚诞下的婴孩之故。
可那并非她的本意。
玲珑忍了心中厌恶,笑说:“这一双眼睛,可是我同皇上求情,才能留下的,乔念叶,你该知足了。”
他竟为了一张早已毁掉的脸,连自己的亲生骨肉也肯舍下!
“啊啊啊——”
蓦地,念叶仿佛发了疯似的,一举挣脱开束缚,从玲珑手上夺过那盛有婴孩眼珠儿的玉魄,紧紧攥在掌中,继而推倒了玲珑,两手掐住了玲珑的脖颈。
为何?
她已经处处忍耐,然而高钦终究还是不肯放过她?
“啊啊啊——”
念叶号咷起来,撕心裂肺,可终究喉咙被毁,哪怕泪流满面,心如刀割,也不能言语半句。
玲珑脸色涨红,呼吸逐渐困难起来,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牢外随侍之人方才惊觉,过来扯开念叶,任她身躯砸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3
念叶先前受了不少的牢狱之苦,本就虚弱至极,此时猛然遭受冲撞,一时眼前发黑,耳朵也发出细微的嗡鸣声来。
玲珑一手抚上刚才被念叶所掐住的颈部,眼底一抹恶毒神色划过,嘴唇一勾,招来牢中侍卫。
她附在念叶耳畔道:“乔念叶,本宫蒙你的恩,坐上了这皇后的位置,那么,便让我还你一个礼罢。”
不过片刻,牢中便已多了十八名大汉,罗列站定,各个面露欲色,将原本狭小的空间彻底挤占,却奈何玲珑在此,只得按捺下来。
玲珑掩唇粲然一笑:“陛下说了,宫里不养闲人,此女胆敢在宫中行大不敬之事,其罪当诛,只是陛下念及昔日情分,不肯痛下杀手,诸位长年值守在此,想必也无趣得很,所以今日,就用她来犒劳众位将军了。”
言罢,翩翩然转身离去,对身后骤然响起的哄笑声全然不顾。
行至天牢门前,陈国忠在外候着,一见玲珑得意模样,刚一张口,便被玲珑抢了先堵住。
“今日是本宫封后的日子,本宫,不想让任何人打扰,你可明白?”
陈国忠嘴唇微张,一翕一合间,冷不提空气窜入,呛得他音色也改变了。
他道:“老奴知道,娘娘还是快些走罢,大典就要开始了。”
回头看了一眼牢中阴暗潮湿的长廊,陈国忠轻一叹气,终究还是吩咐着人看紧了牢门,便随着玲珑而去。
玲珑走后,念叶便被那群大汉围起来,刚要逃脱,却又被拽住胳臂,狠狠掼在了地上。
身上一重,是有人压了上来。
念叶拼了命地推拒着,奈何寡不敌众,“刺啦”一声,肌肤便已尽数暴露在了空气当中。
冷气袭来,凉得令人绝望。
长期的折磨,念叶身上虽然伤痕遍布,但练武之人,肌肤紧致,丰盈处依旧引人直咽口水。
那些人伸了手,不住在她身上游走,甚而至于,在她张嘴咿呀时,因厌弃嘶哑声音难听,趁空卸了她的下巴,在她脸上落下一掌。
“贱人!”大汉口出秽语,啐道,“若不是瞧你长得和皇后娘娘一样,哥几个还懒得动你,虽然右脸丑些,好歹也是皇帝睡过的女人。”
说着,不由分说地褪下自己的衣裤,朝着念叶便是狼扑过来,恶鬼一般。
同一时刻,打那四方窗扇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礼乐,是念叶最为熟悉的大典国乐。
“啊——”
第十二章死寂
高钦迎了玲珑,两人齐步登上祭坛,耳边是司祝的恭维庆贺话语。
场面热闹非凡,可称万人空巷。
蓦地,高钦目光落在了玲珑脖颈上的五指红痕上。
“是何人所为?”高钦一手替她拨开乌丝,见那印记骇人,心下倏然一疼。
玲珑慌忙躲避,握住了高钦的手,温柔笑道:“陛下不必担忧,臣妾无事的。”
他自然出口:“阿叶,你究竟还是不肯谅解我吗?”
一石惊起千层浪。
玲珑眸子深处杀意一闪而过,却是极快地反应过来:“陛下可是忘了,叶姑娘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已被囚于天牢之中。”
是啊!
她怎么会对他流露出这样温柔的神色呢?
他所相熟的念叶,从来不会。
她对他,一开始的敬畏,害怕,到后来的怨怼,仇恨……从来不是这样的爱恋神色。
高钦有些失神地收回了手,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心底却莫名地一空。
骤然,高钦甩开了玲珑牵住他的手,对陈国忠道:“摆驾天牢!摆驾天牢!摆驾天牢!快!!!”
似乎是害怕自己反悔,高钦一连说了三句,不住强调。4
生平头一次,高钦觉得长路迢迢,而自己能为有限。
从祭坛到天牢,仿佛用尽了他毕生气力。
他与念叶的这场战役,终究还是她输了,只是心内却由来的惶恐,让他难以辨认清楚胜利的滋味儿。
不!不该是这样的!
高钦要她亲眼看着,他与别的女人携手栖情,比肩山河,要她为违背誓言付出应有的代价。
想到此处,高钦脚下也就越发坚定,对身后赶来的玲珑眼中恨意全然不知。
抵达天牢时,高钦的心突然一滞,停止了呼吸。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道,窜涌进人的鼻端,一股儿直接入心肺。
高钦忍不住猛烈一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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