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黎若茗挂上水,沈司聿帮她去缴费,她才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沈司聿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黎若茗有点意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终于唤醒了她内心深处对这段感情的不确定。
不确定沈司聿的态度,不确定其他人的想法,不确定他们到底能不能走到最后,还是只能算作一段消遣。
谁知道呢?
黎若茗自认并不能随时洞悉沈司聿的心思。
思绪恍惚间,沈司聿坐到她身边,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说:“先挂一瓶水,回去吃点药应该会好受多。”
黎若茗点点头。
她靠着沈司聿,嗅着他衣服上的香味,耳边是偶尔响起的交谈声。
沈司聿一直在看着黎若茗,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黎若茗会忽然跑到这里来,又为什么连生病也不愿意告诉他。
他在她的心中,难道就这样不值得依靠吗?
就算是明事理,这样的举动也过了度,沈司聿无法再继续说服自己。
沈司聿拢了拢她耳边碎发,又帮黎若茗正好衣领,注视片刻后,见黎若茗实在没有半点解释的举动,他才发了问:“怎么突然发烧了,也不跟我说?”
“怕你担心。”
“那也不去医院?”
黎若茗的语气很是平淡,衬得追问的沈司聿像个无理取闹的人:“本来就要去,还没出门你就回来了。”
“……”
沈司聿的眉心跳了跳,他深吸口气,才掐灭一切话头。
现在,或许还不是和黎若茗交流的最好时机。
没关系,他是个有耐心的人。
一瓶水很快就挂完了,沈司聿搂着黎若茗往外走,才刚走到医院大门,迎面撞上孟津舟。
“若茗?”他惊了一瞬,目光一动不动地黏着她身上,关切地问,“你生病了?要不要紧?我陪你去看医生?我哥就在这边,我可以帮你……”
黎若茗有了点力气,微笑着摇头:“不用,我已经看过医生了,谢谢你。”
孟津舟这才放下心,嘴唇动了动,话语还没吐出,先瞥见了黎若茗身边的那个男人。
很是眼熟。
他犹豫地喊:“司聿哥?”
“嗯。”沈司聿收紧了手,“你哥还在办公室等你。”
所以,你该走了。
孟津舟神色一僵,但还是勉强维持着微笑:“没事,我哥肯定更愿意我多关心同学,帮助同学的。”
“若茗是我女朋友,我会照顾好她的。”
“……什么?”
孟津舟仿佛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声音。
沈司聿收敛了笑意,似笑非笑,盯着孟津舟,一字一顿道:“你去忙吧,我要回家照顾我女朋友了,有空再见。”
他还刻意加重了“回家”和“女朋友”这几个字的字音,言语含笑。
说完,沈司聿也真的不再看孟津舟一眼,牵着黎若茗走,仿佛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失魂落魄。
没想到,他女朋友身边的桃花还挺多。
沈司聿只能紧紧地牵住黎若茗的手,但下一秒又松开些,怕握疼她。
*
回到家。
黎若茗躺在床上休息,身体已经舒服多了。吃过沈司聿煮的清粥,黎若茗又把药吃了,浑身顿时舒坦起来,却难免嗜睡。
看到沈司聿弯腰帮她掖被子,昏昏欲睡的黎若茗只能含糊道:“……我好多了,你可以回家了,你家里人还在等着你呢。”
那她呢?
生了病,不在家里,让家里人照顾,却跑来这里,甚至一声不吭?
沈司聿很想问,但还是放缓声音,略过这一话题:“没事,等你好了,我再走。”
听到他的声音,黎若tຊ茗的笑意都散了些。
她强撑着眼皮,作势要劝他:“你爸妈应该还在等你,你们很久没见了,应该趁着这段时间多陪陪对方,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闻言,沈司聿幽幽地望向她,沉默了几秒,又冷不丁道:“我爸妈估计只想陪着对方,不需要我。”
“……那还有明舒,她肯定也希望多见见你。”
沈司聿的脸色更沉了,他唇角微勾,直接将这个问题抛给黎若茗:“她想不想要我陪,你难道还不清楚?”
黎若茗:“……”
想想沈明舒一提起沈司聿就吐槽欲大爆发的样子,黎若茗还是无法昧着良心否认。
一计不行,黎若茗只能继续绞尽脑汁去想下一个理由。
只是,生病的人难免思绪迟钝,而健健康康的沈司聿脑子转的明显比她快。
在黎若茗想出新的理由前,沈司聿先捏了捏她的手心,笑着问:“那我的女朋友呢,想不想要我陪?”
沈司聿直勾勾地看着她,黎若茗只觉自己的额头又烧了起来。
她仓皇地拉起被子,遮挡住沈司聿的目光,闷闷道:“……你猜,我要休息了。”
沈司聿也不再闹她,心情极好地笑了几声,才松开手,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晚安。”
当沈司聿俯下身,凑近她的时候,黎若茗只从他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只有自己。
鬼使神差地,黎若茗跟着说了句:“晚安。”
至此之后,沈司聿很是遵守他的承诺,陪了黎若茗两天,见她体温趋于正常,沈司聿才彻底安心。
身体好转之后,黎若茗便要趁机催他回去,沈司聿倒是没直接反对,只说再看看,等她离开之后再走。
如此一来,黎若茗只能搬回寝室。
之前给赵肃转了一万块钱过去后,他安分了几日,甚至春节也不来催她回去。黎清容倒是打过几个电话,让她回去吃饭,只是黎若茗一直没回。
她怕自己再心软,走进去之后就彻底离不开了。
至于赵肃会把事情如何添油加醋地给黎清容说,黎若茗已经不在乎了,反正她从来也不会相信自己。
连徐泽清那样虚无缥缈,没有一点实证的事情,黎清容都能主动地给她戴上“不听话早恋”的帽子,更何况她和沈司聿的事。
想想也知道,黎清容会怎么劝诫她,不外乎就是“第一次要给能结婚的对象”“做都做了,那就对他好点,争取结婚”诸如此类的话,她早早就摸透了。
想到这,黎若茗不自觉地垂下眼,想要藏起自己的悲伤和委屈。
她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很难割舍掉全部感情。
目光向下游移,黎若茗忽而瞥见了窗边的一抹白。凑过去细看,竟然下雪了。
雪不大,但对于十几年才能下一次雪的湖城来说,这已经是极为惊喜的事情了。
见黎若茗双眼放亮,沈司聿也走过来,生出些好奇,问:“怎么了?”
黎若茗转过身,抓住他的手,语气上扬:“沈司聿,下雪了。”
是难以掩盖住的惊喜。
沈司聿也不自觉地扬起点嘴角,跟着她笑。
在沈司聿的要求下,黎若茗给自己裹了件大衣,便下了楼。外面雪花飞扬,雪白色一点点落下来,细细的,碎碎的,却可以轻易盈满她的心。
沈司聿一直站在黎若茗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雪落在旁边的灌木丛上,像是点缀,又像是最耀眼的皇冠,夺去所有风采。
黎若茗捧起一抔雪,慢慢看着它们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然后在地上堆成一座小山,抑或是一座金字塔。
手心冰凉,黎若茗却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开怀。
在这纯白的雪天中,黎若茗笑了又笑,甚至在转过身,看见沈司聿头顶上的雪花时,她也忍不住说:“你长白头发了。”
沈司聿原本漫不经心的笑瞬间变了。
他走近,近距离地观察着黎若茗的表情,追问道:“你是觉得我老了?”
黎若茗失笑,她发觉沈司聿现在是有点疑神疑鬼,对关于年龄的话题十分之敏感。
她摇了摇头,然后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有点冷,我们回去吧,你别被我带着发烧了。”
沈司聿拉过她的手,让她揣着自己的口袋,自己的手则绕到她背后,帮她轻轻拍落小雪花。整理好之后,沈司聿才牵紧黎若茗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经过那盏还未开工的路灯时,黎若茗倏然停了脚步,沈司聿正要偏过头去看她,却看见黎若茗已然面对着他,唇一点点凑过来。
她的手抽了出去,却是搂住他的脖颈,气息不再冰凉,在交缠的瞬间便已火热。
黎若茗亲了下沈司聿的脸颊,尔后便将头埋在他颈窝,手也紧紧攥着。
愣了几秒,沈司聿笑出声,他放缓动作,移开她的手,像是哄骗一样,循序渐进。直到黎若茗终于又抬起头看他,沈司聿才一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的唇紧紧贴上自己。
黎若茗唔了一声,她瞥见又有雪花掉落在两人之间。
但沈司聿已经听不到,也不再关心这些。
这片雪地之中,他只在意现在手心中捧着的这片雪。
纯白,易化,所以需要精心呵护。
舌尖缓慢顶入口中,在亲吻这件事上,两个人已经有了默契,一举一动,你进我退,都配合着彼此的心跳。
分开之后,沈司聿轻轻拂去黎若茗发丝上的雪,然后将她打抱起,一步一步走向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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