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难以接受地站起身,哭着一把掀开布帘离开了。
掀飞的帘子慢慢飘落下来,恢复到原来位置。
陈盼月的视线怔怔地落到了前方,不时被风吹起的一角。
透过那一角,她看见了往后倒退的山林,茂盛的灌木丛,聒噪的蝉鸣又在耳畔响起来了。
吵得人心里开始烦躁。
刚才缓缓靠近的一刹那,心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并不想吻紫寒钰。尤其是在诸多顾虑紫铩羽的感受下,强迫自己做出这个举动。
太阳落山后,马车进入了狭窄的山间小路。
马蹄声哒哒哒,在山谷间传来阵阵回响。
一大早到了热闹的梅山镇,陈盼月在这里用了午膳,牵着马到河边吃草饮水。
越往青山县走,陈盼月路上遇到的流民越多。
基本是西北方过来的。
她们为了躲避战乱,携家带口来到了这里。
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满是成绺的补丁,和街头的乞丐无异。
“唉,打仗最苦的还是我们百姓,不是给朝廷纳税,就是去前线打仗。我已经死了一个姐姐了,要不是我断了一条腿,恐怕和我姐姐一样死了。”
一个青年女子和卖油茶的摊主闲谈。
摊主叹息道:“谁说不是呢?现在外来的流民这么多,到处乱作一团,越来越动荡不安了。我的银子昨天被偷了,报官都没有人管。”
陈盼月经过她们,在东来客栈门口停下。
她要了一间房,抬脚上到二楼,未想到在楼梯口被人拦住了。
陈盼月往东走,女子就往东走,她往西走,女子就往西走,像是特意挡住她的去路。
女子很瘦,约两米高,身着一身灰麻丧葬服。
一张脸白得像纸,尤其是脸上两团圆圆的腮红,看上去有些诡异。
“有事?”
陈盼月停在原地,盯着女子,表情不悦。
“嘻嘻……不好意思”
女子咧开嘴,上门牙缺了一颗。
“我看姑娘有些面熟,像是我一位故人。”
“什么故人?”
女子嘴角上翘,怪异地咧到了耳根,“我的仇人。”
陈盼月风轻云淡地微笑,语气也温柔:“哦?是吗?我可不记得见过你。”
“你不记得,我可是记得。”
“你记得自己杀过多少人吗?恐怕连你自己也记不清自己的仇人有多少了吧?”
女子一双乌黑的眼睛很大,黑瞳仁占据的面积太多,被她看着头皮莫名发麻。
陈盼月捏着下巴思索,“可我从未见过你。”
“女侠如此高大,只要见过一面很难忘记。”
女子笑了。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的仇人在哪。或许她已经死了。”
“可是,我又不想她死在别人手里,要死也是死在我的剑下。”
297章 难道不是你的夫郎?
麻衣女子临走之前,侧过身,不善地盯着陈盼月。
“你要是我的仇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盼月轻松一笑,合并折扇潇洒地搭放在左手掌心,胸有成竹。
“谁生谁死,恐怕还不一定。”
推门进了房间,陈盼月将身上的背包放在床上。小二敲门端送来一只烧鸡,一壶酒。
撕下一只鸡腿,陈盼月塞进嘴里,味道不错,鸡肉很嫩。
“砰——”
楼下传来桌椅破碎的巨大声音。
平静祥和的空气陡然变了。
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飘到了陈盼月鼻尖。
她的脸色顿时一凛,耳朵微动,认真听着一楼的动静。
突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踩着木制台阶咯吱咯吱上来了,直奔陈盼月住处。
两扇门开着,小二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伸手着急地比划。
“客官,你快去看看!”
“你家夫郎快要被人打死了!”
“吐了好多血。”
陈盼月吃完了一只鸡,将最后一根细长的鸡骨头扔进盘子里。
她擦了擦嘴,疑惑地转过头问:tຊ“什么夫郎?”
“我是一个人来的,哪来的什么夫郎?”
小二痛心疾首地弯下腰,双手猛拍大腿面。
“那就是你的夫郎啊!”
“你的夫郎是跟着你一起来的。”
“现在都快死了,你还不去看看?”
“你快跟我走!”
小二上前来,拉起茫然的陈盼月,生拉硬拽地将人扯出了房间。
陈盼月不紧不慢地下到楼梯中间,环顾一周,看清了一楼情况。
方才的麻布女子直直站在门口,面色不善地盯着地上吐血重伤的乞丐。
客栈里的十几位食客害怕地看着她,纷纷站到了乞丐旁边。
“这乞丐……我不认识。”
乞丐面容肮脏,抹了许多黄色泥巴,头发炸毛乱七八糟,衣服破破烂烂,鞋跑丢了一只。
陈盼月冷冰冰的话,让小二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她忍不住争执。
“这就是你的夫郎!”
“方才你进门后,这位公子后脚进来了。他对那位客人说,他是你的夫郎,他愿意替你死,之后他便过去央求她放过你,没想到那位客人就这样出手了。”
“他如果不是你的夫郎,怎么会愿意替你死?”
陈盼月烦躁地再次看向乞丐,他被两位好心人扶起,坐在长凳上。
见到那张熟悉的脸,陈盼月想起之前在街上被一个疯子认妻主。
花零面色惨白,下巴流满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滴落进衣襟里。
那痛苦挣扎的脸见到陈盼月,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求助:“妻主……”
陈盼月态度冷漠干脆。
“我不是你的妻主,你认错了人。”
花零依靠在陌生人肩膀,表情哀伤又痛苦,一字一句:“我早就说过……你化成灰我也认识。”
“妻主,我死了,也是你的鬼。”
如此凄婉哀恸的一幕,客栈里其他人不忍,甚至有人举起袖子悄悄拭泪。
只觉男子痴情太傻,女子绝情寡义。
一位矮胖大婶劝说道:“这么好的夫郎,你怎么说不认就不认呢?”
“他都心甘情愿为你死了,你还如此冷漠,你还是人吗?”
路人男子也出来大声附和。
“就是,得夫如此,妻复何求?”
“你这人怎么如此绝情?”
“这可是愿意为你死的男人,你不好好珍惜就算了,竟然不认他!”
不知哪来一个挎着篮子的大叔,冲着陈盼月喊道:“你必须得救他!他是你的夫郎!”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大叔看了众人一眼,嗓门更大了,“你这个负心女,若是真敢这样做,我们在坐的各位都不会放过你!”
“你们说,是不是啊?”
几个人,一起异口同声地高喊:“是!”
受伤的花零被好心人扶到陈盼月房间,小二请来了郎中。
陈盼月不想掺和这烂事,抬腿往外走。不想,方才可怜花零的七八位团团围过来,像铁桶一样,将她严严实实困在中央。
“你想要去哪?”
“难道丢下这位公子不管了吗?”
陈盼月转念一想,她倒是要看这个人想做什么。
怎么会这么巧,她前脚刚到这里,这个疯子后脚就到了?
郎中跟在其他人后面出去了,屋里剩下了两人。
陈盼月盯着床上的男子:“你跟踪我?”
“嗯!”
花零傻傻一笑:“你是我的妻主,你去哪,我就去哪。”
“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依然要跟着你。”
陈盼月感觉到好笑。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我是飞过来的!”
花零两只手臂做翅膀状扑棱,开心地摇头晃脑。
“你会武功?”
“什么武功?”花零睁大双眼,无辜地看着陈盼月,“我只会飞……是我爹爹教我的。”
“妻主!”
花零张开双臂冲过来,开心地要抱陈盼月,她伸手阻拦住了他的胳膊。
“你先去洗澡,身上很臭。”
男子坐在浴桶里,背影映在窗户,叮咚的水声不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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