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惊醒，溺水的窒息感仍无比清晰，挥之不去。
我大口大口喘息着，贪婪地汲取着氧气。
“羡羡，做噩梦了？”
第15章
我仍心有余悸，转头就对上了顾云桀幽深的眸子。
我定了定神，环顾四周，俨然是在皇宫里。
“陛下，这是？”
至于他唤的那声‘羡羡’，我自然当做没有听到。
顾云桀眸光一暗，没说什么，只示意一旁候着的公公。
那位公公满脸堆笑，上前同我道：“恭贺沈姑娘，陛下念在沈姑娘救驾有功，特封沈姑娘为正五品女官。”
被封作女官，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顾云桀他不做人啊，前世为他忙前忙后还不够，到了古代还要为他做牛做马。
我纵然不情愿，也只能谢恩。
……
说是女官，其实干的活同宫女也没太大区别。
我心不在焉地研着墨，李公公突然通报：“陛下，林姑娘求见。”
我动作一顿，下意识去看顾云桀的反应。
他头也没抬，随口道：“让她进来吧。”
那位林姑娘提着食盒款款而来，我正欲退下，却被顾云桀止住。
“你留下。”
我留下干嘛？当电灯泡吗？
林家小姐似乎怀有心事，葱白玉指紧紧攥着食盒的提手，纠结再三，朝顾云桀展颜一笑。
“陛下，臣女……”
她说的什么，我没听进去，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
顾云桀神情淡淡，似乎并无特别。
可我与他相识七年，只需一眼便觉出他的温柔与耐心。
两人言笑晏晏，当真是郎情妾意。
我心中说不出来的憋闷。
“沈知熙……”
一声呼唤将我的思绪拉回，我抬眸便对上顾云桀黑漆漆的眼眸。
林小姐不知走了多久，只留下食盒放在案上。
我心中一紧，再怎么说他现在都是皇帝，稍有不慎可是掉脑袋的。
他却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将这些拿去吃了。”
我心中微诧，面上依言接过：“谢陛下。”
玉碟中放着几块精致玲珑的糕点，卖相极佳，清香扑鼻。
人家亲手做给他吃的糕点，就这么进了我肚子里会不会不太好？
“尝尝。”顾云桀发话了。
我不再犹豫，用筷子夹起一块绵软的糯米糕。
软糯香甜，带着淡淡的花香。
他只在一旁看我吃，我颇有些不自在。
“陛下要尝尝吗？”
他看了下筷子，又看了眼我。
这是要我夹给他吃？
我惊疑不定，试探性地夹了一块枣泥酥递到他唇边。
他果真张口了。
很不对劲，这很奇怪。
我如今的身份说得好听是女官，实际上与高等宫女无异。
顾云桀这样的人会同一个宫女这般么？
我慌乱地将筷子搁在食盒上，顾不得失不失礼：“陛下，您慢用。臣女吃多了，身有不适，先行告退。”
背后始终有一道目光紧紧跟着我，我如芒在背，几乎是落荒而逃。
女官在宫中也是有住所的，我躲进了自己的小屋里。
晚间，顾云桀身边的公公过来问我：“姑娘身子好些了么？可要请太医来瞧瞧？”
“无碍，只是吃撑了。”我扬声回道。
我辗转反侧，心中不安更甚。
我不过一个女官，值得皇帝身边的红人如此关照么？
他这般待我，更像是……对宠妃。
第16章
不知怎的，我又来到那个无比真实的梦境里。
这似乎是在一处宫殿。
面前有个人坐在窗边，伏案抄写书文。
我看清少年熟悉的眉眼，悄然后撤了一步。
他的眼眸却像黑暗中有人点了一盏灯，骤然亮了起来：“是你！”
我微微皱眉，有些困惑地问道：“你认识我？”
这时候的顾云桀怎么会认识我？
少年眸中的星光坠落，耷拉着脑袋，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在冷宫的时候……你叫我，小萝卜头。”
我惊愕不已，那个小孩……居然是顾云桀。
他眼睛湿漉漉的，小心翼翼问我：“你忘了吗？”
我没忘tຊ，只是我对着这张脸，就想起那七年。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作何反应。
上次是顾云桀的幼年时期，这次又是他的少年时期。
我不会再天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我疑云满腹。
没等我想明白，一群人闯了进来。
“给我搜！”
与其说是搜什么东西，不如说他们是来打砸的。
动作粗鲁暴力，一个宫女一把推开书桌前的少年，将他刚刚抄写的书文扫到地上。
我没错过宫女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之色。
“那儿也瞧瞧，娘娘的耳环不定就藏在那儿呢！”
‘砰’的一声，窗前的瓷花盆四分五裂，纯白的水仙花混着碎瓷片和泥土，被人狠狠踩在脚下，面目全非。
少年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满屋狼藉。
搜寻无果。
或者说，自始至终就是借着丢了东西，来欺辱他。
接着，他得到了一句没什么诚意的道歉。
“五皇子，看来是误会一场呢，劳烦您收拾一下了。”
他们甚至懒得掩饰眼底的轻蔑和讥笑。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一名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在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少年恭敬见礼：“贵妃娘娘。”
贵妃却不由分说扇了他一个耳光，长长的指甲划过他的脸庞，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没用的东西！”
说罢，转头跟身边的嬷嬷道：“禁食两日。”
可他自始至终都面色平静，仿佛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木偶人。
只有看向我时，眼眸才微微一动。
少年上前一步，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珠：“没事的，我习惯了。”
此刻的他，与当初那个烧水给我喝的小孩重合。
眼泪瞬间决堤。
我的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告诉我，现在的他是无辜的，还是之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可怜小孩；
另一个又告诉我，顾云桀根本不值得同情，他在装乖扮巧，他做什么都是有利可图。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挣扎，故作轻松道：“已经比在冷宫好很多了，至少还有地方住。”
“你离开以后，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她们说从没见过你，我以为你只是我的一场梦。”
“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少年清隽的眉眼微弯，脸上绽放出明媚又真挚的笑容。
我的视线凝在他脸上的伤口，微微抬手想要触碰，却又怕弄疼他。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指：“没事的，不疼。”
我的心却狠狠一颤。
我没有办法看着他不管。
第17章
眼前的顾云桀将将十六岁，被养在贵妃膝下，说是皇子，却并没有享受到任何皇子应有的待遇。
身边无人伺候，凡事亲力亲为。
贵妃平日对他很严苛，如今日这般，柔妃故意找茬。
顾云桀无力招架，贵妃认为柔妃踩到她头上来了，让自己失了面子，便迁怒到顾云桀身上。
打骂责罚是家常便饭。
他与我说起这些时，轻描淡写将那些难捱灰暗的日子，一笔带过。
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情无比沉重。
“没事的，都过去了。”他低声呢喃道。
像是在告诉我，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我呼吸一颤，喉咙干涩发苦。
他说了多少句‘没事’了？
禁食两日，是真正意义上的，什么吃的都不给顾云桀，放他自生自灭。
他习以为常的模样，想来也不是第一次被罚。
我问：“以前呢，你怎么过的？”
少年犹豫了一下，答道：“饿了就喝茶水。”
“小厨房还在吗？”
顾云桀点点头，旋即又睁大了双眼：“你要去偷？”
我扯了扯唇角：“这不是你教我的吗？长大了就不会了？”
一朵红云窜上他的面颊，少年露出有些困窘的神情。
“那时候是……”
我从善如流：“是年纪小不懂事。”
顾云桀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没事，我去偷，你在这等着。”
这几日我待在宫里，对环境略微有些了解。
绕过重重宫墙，终于得见昔日小厨房，似乎重新修缮过一遍。
我身上依旧是女官服饰，里面的宫女不认得我，但认得这身衣裳。
她们惶恐地向我请安：“大人有何吩咐？”
我端着架子，随便拿了几样吃食。
然而等我回到顾云桀的住所，他已经不知所踪。
我心乱如麻，殿外有几个小宫女在窃窃私语。
我隐约听见他们在说什么‘五皇子’，连忙上前抓住一个宫女询问。
小宫女吓了一跳，连连讨饶：“大人，奴婢不该乱嚼舌根！”
“五皇子怎么了，你说！”
她哭丧着脸：“五皇子冲撞了柔妃娘娘，害柔妃娘娘小产，被带走了。”
我脚下一个踉跄，又同她打听了受刑的地方。
我找到地方时，顾云桀浑身是血伏在长凳上，无人问津。
他已然出气多进气少，没什么意识了。
我背起他，少年不重，但身高。
这具身体比较娇弱，背着他实在吃力，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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