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一直不待见她,若看见自己,估计又会刺激到。
赵时予便站在外面等着,直到谢母熬不住,被丫鬟搀着回院儿,她才走进祠堂。
祠堂内,谢潇南的棺椁就摆在其中。
周遭白幡随风飘荡,白烛上的火苗,也跳跃的岌岌可危,像是下一秒就会熄灭。
赵时予站在已经封棺的棺椁前,轻轻唤了一声,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她要出征?
如果不去战场,是不是就能和谢潇南多见几面。
这样,至少她和谢潇南的最后一面,不会是以争吵结束。
可她出身将门。
带兵出征,护国无忧,是她与生俱来的责任。
她没有选择,也不会做出其他选择。
她和谢潇南之间,好像就像是一个死结。
泪水糊住呼吸,赵时予抬手擦拭,视线却对上祠堂角落那尊西王母像。
那是成婚半月后,她为谢潇南特地求来的。
她向来不信神佛。
可那次,她一步一叩首,一直到山顶的王母庙里,才求回了这座西王母像。
都说西王母赐福之人,福寿绵长。
赵时予不敢怠慢,一日不停地祷告,祈求西王母怜悯。
是不是因为,她出征之后没有向西王母祈祷,谢潇南才会在她离京之后就惨死?
赵时予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但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赵时予挪着脚步,跪倒在西王母像前哀求:“若是您能显灵,能不能让谢潇南活过来?”
“我愿意用我余下的寿命换他活过来,让我再见他一面……”
这样荒诞的祈愿,谁都知道不可能。
可赵时予还是说了一遍又一遍,一边说一边叩头,直到力竭。
一整晚,赵时予都留在祠堂陪着谢潇南。
可刚到了后半夜,就听外面传来喧闹和哭喊声。
她强撑着麻木僵冷的腿脚走出谢府,就见百姓们拖家带口的往城外跑。
嘴里还大喊着:“西凉大军打过来了!大家快点逃命啊!”
第10章
西凉大军打过来了?!
禹州这么快就失守了!
赵时予从震惊中找回理智:“老夫人呢?你们快收拾行囊,带老夫人离开。”
扔下这命令后,她翻身上马,就朝将军府回去。
却见府内只剩下几个下人。
她匆匆抓住一人问:“父亲呢!”
“老将军被一道圣旨召去了前线守城,夫人也跟着去了!”
“老将军走前,只安排人送走了少夫人和小少爷。”
闻言,赵时予心都凉了。
皇帝迁都溃逃,却下旨让她父亲守城!
以父亲的脾性,必定会遵从圣旨,以命相守!
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逆流,勒住缰绳匆匆朝京城门而去!
她只能祈求能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她害怕,迟一步,就见不到父亲了。
远远的,赵时予就看见战火的狼烟,还有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残尸遍野之间,她一眼就看到持着长枪厮杀的父亲。
他的头盔不知何时不见了,鬓间微白的发染着血,随着风飞舞。
母亲呢?
赵时予四处找寻着,就在离父亲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倒在地上,满身血污的母亲!
“母亲!”
赵时予喊着,扑倒在母亲身上。
她颤抖着手碰了碰她苍白的脸,只摸到了属于死人的冰冷。
而此时,一直拼杀的赵父也已经力竭。3
只见一支箭从远处射来,直直穿过了赵父的身体,从后心飞出!
“爹!”
赵时予嘶喊着跑过去,只来得及接住父亲倒下的身躯。
赵时予慌乱地捂着父亲心口冒血的孔洞:“爹,对不起,我来晚了,爹……”
赵父目光浑浊,唯有喊出的两个字,那么铿锵!
“守……城!”
声音落下,他咽了气。
赵时予眼眶滚烫,却连为父母敛尸都做不到。
不远处,西凉敌军虎视眈眈。
她只能强忍伤心,麻烦还活着的士兵将父母的尸身带回城中,和谢潇南的尸身,一起埋葬。
她怕若留在这里,会重蹈兄长被曝尸的覆辙!
只可惜,自己还是没能送谢潇南最后一程。
赵时予眸子黯了黯。
目送着他们带着父母的尸身进城后,她拿起了父亲留下的长枪,迎战。
赵家,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逃兵。
她兄长如此,父亲如此,母亲如此。
她,亦如此。
这一场守城之战,赵时予不记得拼杀了多久。
只是周围剩下的士兵越来越少,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
到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
身上的盔甲早已被砍成了片褛,挥舞着长枪的手臂也已经酸软,力竭。
原本被束好的长发,此刻凌乱的飘在眼前。
赵时予背对着京城城门,半步不退。
西凉军已经近在咫尺,她知道这京城,守不住!
可哪怕牺牲这条命,她还是想为父母,为谢潇南的下葬,争取一些时间。
十步外,西凉主帅还是戴着那个可怖的面具,站在战车之上,身上滴血未沾。
和满身鲜血,狼狈不堪的赵时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之前曾经在宫宴上见过的使臣,骑着马来到最前列,嗤笑道:“赵将军,早说用你一条命换几座城池,多好的买卖。”
“哪像现在,城也丢了,国也没了,如今命也保不住!”
此话一出,西凉军中顿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赵时予没理会他的挑衅话语,一双眼只盯着战车上的西凉主帅。
使臣自感被忽视,恼怒之下,拿着弯刀,就朝她袭来!
弯刀与长枪碰撞上的那一刻,赵时予手震得发麻,差点连长枪都握不住。
她知道自己再难坚持下去了。
只是在死前,总要拉一个人陪葬!
眼看着使臣的弯刀就要划过脖颈,赵时予调动全身最后的力气,猛地侧身窜了出去。
手里的长枪也被她掷出,朝着西凉主帅而去!
“主帅!”
西凉军中,顿时传来一声声担忧呐喊。
下一秒,只见那主帅微微偏头,便躲过了长枪。
可劲风,还是割断了面具绳,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赵时予一瞬如遭雷劈,满脑空白。
怎么会?
怎么会是……已经身死的谢潇南!
第11章
赵时予的呼吸好像突然停滞。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害死她父母兄长,让人闻风丧胆的西凉主帅竟然是谢潇南。
谢潇南看上去没有一点病态。
一身银白劲甲和以前弱不禁风的他判若两人。
甚至之前一脸怯懦的小厮书墨此时也是意气风发跟在他身后。
赵时予不敢认,将长枪收回,撑着勉强站直,声音发颤:“你是谁?”
她甚至还抱有希望,或许……说不定、万一!眼前这人是谢潇南的孪生兄弟呢。
然而,下一秒谢潇南冷的让人发寒的声音响起:“谢潇南。”
谢潇南的话将赵时予的最后一丝希望掐灭,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为什么?”
赵时予厮杀到现在,一直不敢退,就是想让他入土为安。
可是现在,谢潇南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还成了敌军主帅。
几经生死,到头来却只是梦一场。0
她一直用生命爱着、护着的人成了她绝无可能原谅的仇人。
被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和恨意缓缓滋生出来,化作韧丝将她缠紧。
身上的伤口汩汩渗着血,心口一阵刺痛传来。
赵时予最后苦笑一声,呕出一口腥甜,毫无形象地吼道:“谢潇南,我问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投敌叛国!为什么处心积虑地骗我!”
赵时予的血溅到谢潇南的衣角,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那一丝愧疚消失。
谢潇南冷厉地盯着她,像是被她责问的眼神刺激到,眼神中透出令人悚然的狂怒。
“我不曾叛国,也没有投敌,我只是与西凉人做了一个交易。”
“他们助我登上皇位,助我复仇,我只需要事成之后分给他们两座城池,同意让西凉商贩进入中原。”
“你要称帝?你…为什么?”赵时予说不出多余的话,这一切的缘由她全都不知道。
“因为你的父兄将我满门屠杀!你的皇帝陛下更是踩着我全族的鲜血上位!”
“你现在问我为什么?”
“你只知道你侄子年幼丧父之痛,能够体会我亲眼看着全族亲人无一生还的痛苦吗!”
赵时予脑子里始终绷紧的一根弦终于断了。
当年她兄长第一次领兵,就是讨伐当时一个不肯皈依的边境王朝,皇帝向来残暴,传令说赶尽杀绝。
兄长即使不忍也知道皇命不可违,将他们的尸骨收捡起来安葬,自那之后夜夜不能寐。
至今将军府还有一处祠堂是为了当时枉死的人所设。
但是兄长始终不敢进去,只敢让她代替祭拜。
她曾问过兄长,为何不亲自祭拜,他灌了整整一壶酒,才敢说出他问心有愧。
可就是这样善良的兄长,被谢潇南以那样手段虐杀,甚至尸体悬挂城门之上,暴晒三日。
“你兄长葬礼那日,我去了,我看见了祠堂里供奉的我族人的名字,真是可笑。”
“他以为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罪过吗?”
“他死不足惜!我将他曝尸三日都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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