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渐渐的，她不再笑了，连话也变得越来越少。
到最后，她在他面前，竟然只剩下无言……
可明明，三年前……
不，明明最初的云清清，就是现在这样。
温暖、爱笑。
这才是真实的云清清，是她最初的样子。
季书瑾想起他们初遇那一天。
云清清在河边洗了衣服回家，在路边遇到了患了风寒的他。
她自己的日子也过得清苦，却还是毫不犹豫将他带去医馆医治。
那时候正是冬天，日子很冷很冷，
季书瑾家徒四壁，连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
云清清用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他做了新衣服，自己却仍旧穿着那身旧衣。
后来……他们一起窝在一个小小的屋子里。
季书瑾日日埋头读书，云清清便做活挣钱。
那时候的云清清，也常常笑，即便日子清贫，可她却很能自得其乐。
她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人……
她从未变过。
看着云清清和梁舒谦相谈甚欢的样子，他的心就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扎进去。
明明以前，她也是这样对他笑的。
可现在，他成了她避之不及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因为季书瑾的目光太过炽热。
梁舒谦和云清清止住了话头，看向季书瑾的方向。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季书瑾日日站在书院外面，又时常让人送东西来。
镇上的人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云清清和季书瑾是旧相识。
梁舒谦也不意外。
此刻，他站起身，对着云清清笑了笑。
“云姑娘，你有客人，那我先进去了，正好看看孩子们功课如何了。”
云清清敛了唇边的笑意，点了点头。
季书瑾看着云清清唇边的笑意一点点消失，心头的痛意也越来越浓。
以为她死了的时候，他固然痛苦，甚至痛不欲生。
看到她活着，他的心也短暂的活过来过。
可如今，她就在他眼前，他却觉得，他们之间，比生与死的距离更遥远。
云清清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走到季书瑾面前。
“季公子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季书瑾眼中布满血丝，他的唇瓣有些泛白。
“清清，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么……”
“我们那几年的情意，你说不要……便不要了吗？”
这一刻，云清清竟然在季书瑾的脸上看到了几分脆弱。
第32章
云清清轻声开口：“季书瑾。”
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完完整整的，像是最初那样喊他。
不是喊‘季大人’，也不是喊‘季公子’。
明明季书瑾应该开心的，这一刻的云清清，不再那样冷漠疏离。
可他却莫名的心慌害怕……
云清清看着季书瑾，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季书瑾……”
“你还记得吗，三年前，你去参加科考那日。”
季书瑾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却还是点了点头：“我记得。”
云清清却忽然笑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那天之前，我和你一起一直盼着你高中，盼着我们一起住进陛下赐给你的府邸。”
说到这里，云清清顿了顿。
“我一直记得你对我许下的诺言……”
“你说，若你高中……我会是你唯一的妻子，你的心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
“我信了……我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我们成婚后会过怎样的生活。”
“你在处理公务，我在一旁打盹。”
她嘴角微弯，笑容温和。
“我曾经……真的非常非常……期盼与你有个家。”
季书瑾的手剧烈的颤抖着，他眼眶微红，对云清清接下来的话感到异常的恐惧。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云清清，不敢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细微神情。
可越是看，季书瑾的心就越痛。
云清清掀了掀眼皮，抬起头看了一眼季书瑾。
“我还是曾经的我，可季书瑾……你还是曾经的你么？”
“这三年，白玉莹在你身边，究竟是我的替身，还是别的什么？”
“你心中，就没有答案么？”
她眼中含泪，却并未落下。
云清清后退两步，靠在树干上。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云清清放轻了声音。
“季书瑾……从你身边出现白玉莹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注定回不去了。”
季书瑾的心像是被猛地敲击一下，传来震痛。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云清清的手腕：“清清！”
“回得去，我们回得去！”
季书瑾为官三年，在朝堂那样的地方，他早已经学会了掩饰自己。
可此刻，他慌了，所有的慌乱都写在季书瑾的脸上。
他慌张的喊着云清清的名字。
“清清，你听我说。”
“我已经派人查明了，都是白玉莹那女人，蒙骗我……”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
“我已经命人将她送去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
云清清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季书瑾的怀抱。
她看着季书瑾，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
“从头到尾，伤害我的人……都是你。”
“季书瑾，从前我在意你，你才能伤害我，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懂吗？”
季书瑾怔楞的神情，让云清清笑了笑。
“看来你的确不懂……”
“我这一辈子，不求富贵荣华，我只想简简单单的过日子，我只想要安稳，仅此而已。”
季书瑾的脸色灰败，像是濒死之人。
“清清，我们能回得去……只要你愿意，我们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眼中是几乎疯魔的偏执。
看得云清清心中一惊……
第33章
“回不去了，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季书瑾，你不了解我。”
云清清的话让季书瑾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他们相识这么多年，她却说，他不了解她。
季书瑾用发红的眼眸紧紧盯着云清清，眼中含着难以掩饰的绵绵情意。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叶子掉落了几片，云清清伸手去接，却只接到一片虚无。
“很久以前，我喜欢一个手镯，我曾经心心念念一定要得到那手镯。”
“为了那个手镯，我每天天不亮就能起来做工，即便累一天忙一天也不觉得累，因为心中有期盼……”
云清清看着季书瑾，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可后来我得到了那个镯子，却并没有我以为的那样欢欣雀跃。”
季书瑾的嘴唇微微发颤。
他不会不明白云清清的意思。
她在告诉他，眼下他的执着，只是因为失去了她。
下一秒，云清清的声音继续响起。
“人在没有拥有某一样东西的时候，总是会陷入莫名的执着。”
“你以为我死了，才开始后悔……到此刻，你站在这里，为我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又有几分出自于你的真心呢？”
云清清垂眸看着季书瑾手中的糕点。
“更何况，我不爱甜食。”
季书瑾的手骤然一松，那糕点掉在地上，满地狼藉。
像极了此刻他的心……
云清清退后一步，看着季书瑾，一字一句道。
“季书瑾，我从前心悦于你，所以为你做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
“如今，我的心已经不在你身上，所以你做再多，于我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
“季书瑾，我们……到此为止吧。”
“从前的那些事情，无论好与坏，都已经过去了。”
“人的眼睛长在前面，总要往前看。”
重逢这么久以来，她面对季书瑾时，虽然心中没有什么波澜。
说话声却总也忍不住要刺痛他几分。
但这一刻，云清清是真的想要和他做个了断。
“季书瑾，我们……就到这里吧。”
“你若还记得你的满腔抱负，就别再在这里虚度光阴了。”
“回去吧，回盛京，回朝堂。”
“去为大盛朝，为百姓，做一些事。”
说完，云清清越过他，迈步往外走。
她走得很平稳，一步一步，坚定不移。
季书瑾的眼波闪了闪，他再次凝眸时，眼中泛着淡淡水色。
太阳渐渐西沉，傍晚的红雨镇街头依旧十分热闹。
到处都是叫卖的小贩，暖黄色的夕阳洒在街上，十分美丽温暖。
季书瑾站在街道上，四周都是人。
可他却觉得，十分冷寂。
角落里的一个破旧的戏台上。
一身粉衣的女子正唱着凄苦的戏曲。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希，芳时歇，
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季书瑾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让他透不过气。
云清清对着梁舒谦露出的笑颜，不断的在他脑海中浮现。
还有最后她对他说的话……
她的诀别之意，竟那样坚决。
第34章
是的，她曾经说过，她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三日后，墨砚收拾好了季书瑾的行李。
将东西全部都装上了马车之后，墨砚看着季书瑾。
“公子，我们当真就这么走了吗？”
季书瑾转过头看了一眼隔壁的屋子，那屋门紧闭着，屋中所住的人，早已经出门了。
他有些苦涩的抿了抿唇：“走！”
她希望他离开，希望他回盛京，那他便按照她的所愿去做。
日子还长，他们还有时间。
季书瑾深深的看了一眼云清清的屋子，转身上了马车。
墨砚看着面前冷清的街道，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两个从微末之时就相互扶持至今的人，如今怎么就落得这样的结果。
马车行到红雨镇最热闹的街道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
“掌柜的，能不能让云姑娘出来，我们当面谢谢云姑娘！”
“是啊是啊，云姑娘真是个大善人！”
听着外面的喊声，季书瑾没忍住开口：“墨砚，停车。”
墨砚将马车停下：“公子。”
“外面什么事？”
季书瑾一边问一边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鸣凤成衣店外，站在不少衣衫褴褛的人，多数都是老弱妇孺。
“附近的洛水镇堤坝崩σσψ了，发了水灾，许多难民跑来了红雨镇，云姑娘让店铺的人在外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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