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州很快地将脸转向我,眸光像是阳光:“你哭了?”
我揉了揉眼睛,笑说:“刚刚跟我妈打了个电话。”
然而我忘了,他一直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我的违心话。
沈南州却话锋一转:“你回海城吧。”
我才坐了下来,因为他的话又陡然站起身:“你为了救我伤成这样,我怎么能走。”
他的话有点赶我走的意思,我不明白,但我也不可能真的就离开。
沈南州半睁着眼,有种把人拒之门外的疏离感:“你要是愧疚就不必了,毕竟我也伤害过你,这算是赎罪吧。”
他变脸的速度真是越来越快,先是对我没什么事松了口气,而后又恨不得我赶快走,他像个挣扎在天平上的人,找不到平衡的点。
第三十七章 不安而眷恋
我悄声叹了口气,从看到他的备忘录,我无法再对他有半点抵触情绪。
“南州,我不走了。”我看着他,像是在做着一个重要的决定。
沈南州眼睫一抖,紧绷的唇线有了一丝波动:“还是走吧。”
我转过身,没有理会他的话:“我去帮你买点吃的,你快两天没吃东西了,一定饿了。”
话毕,我飞快地走了出去,生怕沈南州又说出什么要我走的话。
沈南州缓缓侧过疼痛的头,骨节分明却有些消瘦的手紧紧握着,看着被关上的病房门,眼底似是流淌着不安而眷恋。
我魂不守舍地走下了楼,出了住院楼,往医院大门走去。
幸好沈南州平时吃的就清淡,现在吃的东西他也应该也可以接受。
买了一碗肉沫蔬菜粥就赶着回去了。
“林妍。”
听到这尖锐的声音,我立刻蹙起了眉头,转过身去,果然是杨慧。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走到我面前:“果然是得过脑癌的人,记性差的不是一星半点,正好,你也和南州那痴呆相配。”
杨慧这话无疑是挑起了我的怒火,我忍着想把粥扣在她那阴险的脸上的冲动,沉声回了句:“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犯法了?”
但她一点没有害怕,反而笑得理所当然:“犯法?你诬陷我犯法是不是也算犯法呢?”
我瞪着她,压着心口的怒气鄙夷地瞟了她一眼:“我不跟你吵,反正自古都是恶有恶报。”
我转身准备离开,可她猛地抓住我的手臂,手中的粥撒了一地。
“你干什么?”我真觉得杨慧现在已经不正常了。
杨慧扯着我的手臂,尖利的指甲穿过薄薄的衣袖陷进我的肉里,疼得我下意识的挣扎着。
“除非他变更遗嘱,否则我死都不会放过你们。”杨慧狠戾的眼神像是与我有深仇大恨一般。
我心底一顿。
她说遗嘱是沈南州的?
“杨慧,我真是小看你了,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要狠。”我用力撤回手,忍不住替沈南州控诉,“南州从小到大,你关心过他几次?他父亲溺亡那几天你在干什么?你去打了三天的牌。他上学的学费你有出过一分吗?他每年生日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过,你甚至还不断的让他拿钱给你,你还算是个母亲吗?”
我看着她依旧冰冷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皱着眉头:“你怎么能冷血到这个地步?用他的生命莫名其妙的威胁我,还狠心的找人撞他,现在他还没死你就说什么遗嘱,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从十八岁见到杨慧开始,整整十二年,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这么多话。
我都已经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沈南州的亲生母亲。
杨慧一挥手,明显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这一切都要怪你,如你在半年前死了我也就不会这么做!”
我讽笑一声:“我真的无法和你沟通。”
瞟了眼地上被打翻的粥,我冷冷地从杨慧身边走过,不愿再和她多纠缠。
杨慧的怒火烧的胸膛飞快起伏,她瞪着脚边的纸碗,狠狠地一脚踢开:“林妍,你休想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第三十八章 算我求你
我重新买了碗粥回到病房,沈南州在我进来后马上就睁开了眼。
“先吃点东西吧。”我将粥放在床边桌上,走过去将床的上半部分调到适合的高度后坐到他身边。
我低头轻轻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粥,舀了一口凑到他唇边。
沈南州没有张嘴,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目光,后脊猛地一阵发凉。
他的眼神就像那天在精品店橱窗前一样,懵懂陌生,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南州?”我叫了他一声,心速都随之加快了。
沈南州眼神闪了闪,猛地闭上眼晃了晃头,紧皱的眉头像是在想什么。
我拿着勺子的手僵在他嘴前,默默的等着他恢复,但手却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他会忘了我吗?
良久,他才睁开眼,有些红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林妍?”
我暗自舒了口气:“嗯,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沈南州像个小孩一样,我一口一口地喂着他,他的视线从没有在我身上离开。
等喂完一碗粥,我又给他倒了杯水:“医生说你多休息几天就可以下地了。”
沈南州忽然又将头偏了过去,一向温柔的声线透着隐忍:“林妍,你走吧,回海城吧。”
我站在床边,本就堵得慌的心口有因他的抗拒而感到一丝难受。
“算我求你。”
他又说了一句。
我一愣,差点以为我听错了。
沈南州说“算我求你”。
我一直认为这四个字由我嘴里说出来才比较合适。
他从小到大都很优秀,我也根本无法想象这几个字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我看着他的侧脸,一字字道:“这话我还给你,算我求你,好好治疗。”
无论是这次车祸还是阿尔兹海默症,只要好好治疗,都会好的。
“等你好了,就能和苏倩林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了。”我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慰他却让自己难受的紧。
而沈南州却再也没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
我将手伸进口袋中,摩挲着那藏着无数沈南州不曾对我坦白过的秘密的手机,我现在所有的力量都来自它。
“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我将床的高度恢复,将空调的叶片向上拨了几分,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才走了出去。
卢佳琪提着饭刚好走过来,我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后拉着她走到护士站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都一天吃东西了,赶紧吃点吧,别光顾着照顾他你自己倒垮了。”卢佳琪将饭打开放在我手里。
可我是一点食欲都没有,我捏着筷子,问道:“苏倩林你联系上了吗?”
我没有苏倩林的联系方式,这里又脱不开身,只能托卢佳琪去打听。
卢佳琪回头看了眼沈南州的病房,蹙着眉头:“我看他这婚是结不成了。”
“怎么回事?”我又问。
“我倒是找到苏倩林住哪儿了,结果我去了以后她都已经搬走了,然后我又找那屋子房东问,她说苏倩林在一个星期前就出国了。”餅餅付費獨家
“一个星期前?”我手不由自主的捏紧。
“对啊,走的很匆忙,屋子里很多东西都没带。”卢佳琪撇撇嘴,“我觉得她就是怂了。”
第三十九章 割舍
一个星期前苏倩林就出国了,可是前两天门卫大爷才说沈南州跟着苏倩林一起来把东西还给我的。
到底是谁在说谎?
“林妍,天下的傻女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之一。”卢佳琪轻轻扯了下我的假发,“苏倩林一看就不是会真心对人的女人,她肯定是知道沈南州生病了,所以才跑了的。”
我看着手里的白米饭,喉咙、眼眶和鼻头酸涩的差点让我落泪。
沈南州又对我撒谎了。
他说苏倩林知道他的病,而且还愿意和他结婚,但是事实却是苏倩林抛下他离开了。
我抬起头,含泪无奈笑了笑:“佳琪,我觉得南州比我更可怜,我真的心疼。”
父亲早逝,母亲心狠手辣,又被遗传病折磨,临近结婚却被独自抛下。
我父亲虽然去的早,但是我母亲温柔贤惠,善解人意,纵使我被脑癌折磨,我也挺了过来,最重要的,我身边有卢佳琪和楚萧两个好朋友。
而沈南州呢,他却什么也没有。
卢佳琪拍拍我的肩,安慰着:“好了,别哭,你又没有走,既然心疼就好好对他吧,虽然我看他还是膈应的慌,但是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佳琪……”
我忍不住落了泪,卢佳琪的话实在让我感动,也坚定了我的决心。
像我妈说的一样,我不想在余生回忆起当年只剩下满心的后悔。
“林妍。”
陈奕霖走了过来,见我哭了,黑眸瞥了眼沈南州的病房:“哭什么?”
我抹开泪回道:“和佳琪说话,没忍住。”
卢佳琪看着陈奕霖的眼神,眸光亮了几分,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草草吃了几口饭以后我又向陈奕霖问了一下沈南州的情况。
得知他没什么大碍我才放了心,只是我觉得他的病却有点频繁出现的趋势。
沈南州变得更加沉默了,偶尔回我几个的眼神十个有六个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不知让人看不清他当时所想,恐怕就连他自己都是迷茫的。
直到他第六次把头偏到一边躲开勺里饭时,我终于有些不满地开口:“你不吃东西怎么行?”
沈南州瞥了我一眼:“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你走吧。”
又是这种话。
我叹了口气:“你都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不会走的,除非你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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