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说完,只听柳烟钰嗓音寡淡——
“不必,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断无更改。”
陆怀璟顿住,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收紧:“可……”
“若公主于心不安,便替臣给皇上传句话。”柳烟钰一字一句,“您受伤一事皆是臣一人之过,与江将军无关,还望皇上莫要牵扯无辜。”
陆怀璟望着他眼中对江染眠的关切和在乎,再思及生死一瞬时柳烟钰的选择,鼻间发涩:“……好。”
“多谢公主。”
言罢,柳烟钰越过她就走,下一秒,衣袖却被拽住。
陆怀璟望着他看来的目光,轻声问:“你非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我知你不喜我,可抛去成婚一事,你我二人至少也算熟识……”
柳烟钰却只是抽回衣袖:“长公主为君,我为臣,只此而已。”
陆怀璟狠狠怔在原地。
刹那间,她只觉心脏好似被生生剖开,血肉模糊!
陆怀璟死死抿着唇,将喉间涌上的腥气咽下:“只此而已……”
“可柳烟钰,这是你想的,并非我所求。”
她深吸了口气,死死掐住手心,剖出心里话:“你可知,其实我倾慕你多年!”
第七章
话落,一片寂静。
冰雪漫天盖地,冷得陆怀璟打颤。
但柳烟钰的嗓音更冷:“长公主何时学会了说谎?”
陆怀璟浑身一僵。
她对上柳烟钰那双墨般的眼,整个人如坠深渊,心口上的伤像是被人狠狠撕裂扯开,鲜血淋漓!
七年,这份情意足足在心底积压了七年才终坦白——
可他竟是半分都不信!
陆怀璟想解释。
但刚启唇,喉间那股血腥味却倏地变得浓郁,她只能咬紧唇瓣死死忍着。
最终,一个字都说不出。
而柳烟钰已然抬步离开,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陆怀璟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再看不见,才撑不住瘫软倒地,剧烈地咳了起来。
皎白的雪,鲜红的血。
她静静看着,悲哀与伤痛一瞬蔓延全身……
皇宫。
陆怀璟走进议事殿时,祝明慎正在批阅奏折。
见她进来,他忙起身迎上前:“长姐!你的伤还没痊愈,怎么不在王府好好休养?”
陆怀璟没回答,只是问:“阿慎,你为何要下那道圣旨?”
祝明慎顿了片刻,神情霎时从担忧转为冷肃:“长姐,你此刻……是在为了柳烟钰而质问我吗?”
“是。”陆怀璟拧了眉,“柳烟钰身为摄政王,是你、是整个北昭的支撑!你如今动他,天下人会如何想?那些敌国又会如何想?!”
“阿慎,你怎能如此糊涂?”
话音刚落,祝明慎倏尔挥袖:“够了!”
他紧紧盯着陆怀璟,眉眼敛着怒意:“我是君他是臣,我为何不能动他?难道没有他柳烟钰,我就不是北昭的皇帝了吗?!”
“别说只是罚扣俸禄,就算我要罢免他的官职又如何?”
闻言,陆怀璟狠狠一震。
她满眼错愕茫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神情阴鸷的少年竟是自己的弟弟。
无声的僵持在沉默中蔓延。
许久,陆怀璟微颤的声音才在殿内响起:“柳烟钰位高权重,我知你一直忌惮他,但是阿慎,他从未害过北昭,更未害过你,你为何……”
“因为我不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祝明慎厉声打断她,但说完又觉语气太过凌厉。
他深吸了口气,转身背对陆怀璟,声音稍缓:“这件事我自有定夺,长姐还是好好保重身体,莫要再费心劳神。”
言罢,祝明慎便唤来侍卫护送陆怀璟出宫。
天色渐暗。
回到摄政王府,陆怀璟抬眼看着那朱红的牌匾,她微凝的眉眼间赫然划过抹痛色。
君臣离心是一国大忌,更何况柳烟钰又手握重权,只是眼下不清楚他是否知道祝明慎的心思。
一边是心爱之人,一边是唯一血亲。
无论选择谁,最痛苦的人都只会是她!
陆怀璟独自站了许久,终究还是踏进府门。
月光铺洒庭院,雪地泛出淡淡银光。
书房外,她凝望着面前的门,攥在一起的手心冒出些许汗意。
迟疑很久,刚要抬手敲门。
书房里却响起一道声音:“王爷,属下查到监视王府的那些人皆为皇家暗卫,若是皇上真要对您动手……该怎么办?”
听到这话,陆怀璟本要敲门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瞳孔颤栗。
紧接着,就听柳烟钰低沉冰冷的语气从门缝中传出。
“他既不愿安稳坐这皇位,那……便换个人!”
第八章
话落那刹,陆怀璟只觉得天崩地裂。
她身形一晃,下意识扶住青砖,掌心却又传来刺骨的寒意。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祝明慎忌惮柳烟钰,想要夺走他手中的权势。
而柳烟钰察觉祝明慎心思,竟要将他直接拉下皇位!
先帝临终前的嘱咐倏然回响耳边:“怀璟,你定要护着慎儿,护住他的皇位,以及这祝家江山。”
此话,陆怀璟只字未忘。
可是谁能告诉她,到底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一切?!
恍神间,书房里再次传出侍卫的声音:“王爷,那……长公主呢?”
陆怀璟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她下意识屏息,但很久,都没有听到柳烟钰的回答。
他的沉默是何意?
陆怀璟不知,也再不敢听下去。
她此生所有的勇气,早在那年替柳烟钰喝下毒酒,又以此求嫁后,就用尽了。
房内摇曳的烛光透过窗棂纸映在廊檐下。
陆怀璟望着,双眸逐渐苍凉痛楚,末了,转身离开。
庭院偌大空寂。
她目光浑噩地走过,一步一步,最后没身于府外风雪……
漆黑夜中,只余灯盏零星。
陆怀璟茫然行过长街,环顾四周,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寂静中,一道身影向她走来:“怀璟?”
闻声,陆怀璟怔怔抬眸,便见江染眠撑着伞,眉心轻拧。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陆怀璟抿唇默了几秒,终是谎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纵使天色黯淡,江染眠还是瞬间就看出她在隐瞒,但没再追问,只是将伞不动声色地倾斜过去:“那我陪你。”
陆怀璟望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终是轻轻点头:“好……”
京城寂巷,冷雪渐落。
两人并肩漫步着,却始终无言。
直至那更夫的铜锣声敲响:“丑时四更,天寒地冻,快快归家!”
陆怀璟眼睫狠狠一颤,顿时停住。
江染眠看向她,不解又担忧:“怎么了?”
“我……”陆怀璟刚想说没事,一侧眸,却瞥见她右肩上被雪浸湿的衣衫。
再抬头,便看见那明显偏向自己的纸伞。
她喉间刹那哽涩。
其实这世间所有的事,都只关乎想与不想,做与不做罢了。
若是想做,再难也会寻到法子。
好比……
陆怀璟强装镇定地呼出口气,缓缓垂眼:“染眠……
本文来自投稿,如侵权请联系87868862@qq.com 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