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咬破了口腔,含着满嘴的血腥味无声转身。
陌生的侵入者离开了。
苞米地中又只剩下寒风吹动枯杆子的声音,哗啦啦的,晦涩又锋利。
像是一下一下地往人心上扎。
顾北山耷拉着搓红的双手,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回房中。
上了炕,从炕里掏出个尼龙袋子。
哗哗响了两下后,里面纯白色的连衣裙被他如若珍宝般拿了出来。
随后紧紧抱在怀里,仰面闭上了眼。
顾北山在心里说:你不要回来了,柳春桃。
不要回来了。
你在那个我不知道的地方享福吧。
过好日子吧。
柳春桃。
第80章 凭什么把钱都给柳春桃那个贱种!
翌日一早,刘桂芬就悄无声息地在天没亮时回了她跟谢海生的新房。
往常这个时间谢海生都已经摸着黑去猪场了。
怎料她推开屋门,却蓦然看见谢海生正直挺挺地坐在炕上,俩眼直勾地盯着她看。
就像是要把她看透看穿似的。
刘桂芬一口气一下提到嗓子眼儿。
吞了吞唾沫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 …你没去猪场啊。”
谢海生不说话。
通身气场异常压抑,脸上还挂了俩青黑的眼圈。
“… …我给你整点儿饭吃吧。”
刘桂芬不禁心虚,作势就要转身。
谢海生却当即开口说了句:“你别害怕。我啥也没看见。”
他这一句成功令刘桂芬钉在原地,背对着谢海生满脸惊慌。
刘桂芬张了张嘴。
大脑一片空白。
还没等她开口,谢海生就又干哑着嗓子接了一句:“刘桂芬。咱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吧。”
“再找一个也好不了哪儿去,你说呢?”
谢海生低着头,语气中隐约掺杂着几分嘲讽。
他又能说啥呢。
难不成指着刘桂芬的鼻子骂她神经病,骂她浪荡货?
他自己又能光明磊落到哪儿去。
谢海生早在昨晚的寒风中回忆起自己酒后失言,他深知现在的自己也没啥资格仰着脑瓜子跟刘桂芬说话。
谢海生一语言罢。
屋里静默无声,如同死寂。
很久很久以后。
刘桂芬才嗓音发闷地说了句:“嗯。”
“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撂下这句后,她再没犹豫,推开门就出去了。
大约两个月以后,谢家门口儿稀里哗啦地连起来放了一个小时的炮仗,还从县城特地请了高档厨师在院子里办席。
刘桂芬肚子里有娃了。
把谢海生爸妈美的,嘴角笑得都要僵了。
自此,但凡是懂点事儿的,就很少提起柳春桃了。
毕竟谢海生跟刘桂芬都有娃了,这时候还提那些旧事不是故意膈应人么。
但也不乏有那些不管不顾的妇女同志们,还是会在闲来无事的时候扯出柳春桃这个名字。
但刘桂芬已经无所谓了。
她每天只捧着自己的肚子,满眼慈爱地盯着自己的肚皮看。
这里面是她的娃。
往后谁说啥跟她都没关系!她只顾好她的娃就够了。
-
不知不觉间,春天便悄无声息地到了。
江城的春日,各色鲜艳花朵盛开在长街两侧。
暖风和煦,只让人觉得心情怡然舒畅。
柳春桃却捧着张录取通知书,正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旁若无人地落泪。
她鼻尖都哭红了,眼前一片模糊,一边胡乱擦着眼泪一边将那张录取通知书视若珍宝般地放进包中。
随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举步走向公交车站。
她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而且她已经过了十八岁了,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决定自己接下来的人生了。
柳春桃从来不曾觉得世界这样美好过,她走在长长的街道上嗅着春日花香,看着那些娇艳粉嫩的桃花儿,几乎快要控制不住直接跳起来。
她一遍一遍地在心里说:顾北山,你等我。
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
“柳裕明,你就不是个东西!”
“我都跟你说了,老爷子的存折肯定在你闺女手里了,你怎么就不信我?还是说… …这事儿你也知道,只不过你默认了?你也觉得那钱理应让她拿着?”
随着玻璃杯被打碎的声音,许妍如同泼妇般的怒吼响彻整个洋楼。
柳春桃自玄关推门而入,下意识地攥紧了背包带子。
再抬起头来时,姣好的眼眸却好似蒙了一层冰霜。
她清清冷冷地绷直脊背走进去,懒得去看大厅中的一片狼藉。
却被许妍一眼瞅到,尖声叫着冲过来:“柳春桃!你不许走!”
“许妍,你还有完吗?”
柳裕明的头发如同鸡窝一般,满脸灰败之色。
他一把就拽住许妍,也顾不得她肚子已经大了。
没收住力道,稍显粗鲁地把她往后拽了一步:“你别太过分了。”
“就算真的给了小桃又怎么样,这件事情我们父女之间可以商量,你跟着瞎插什么嘴?轮得着你管么?”
“商量什么?”
柳春桃听到此处,脚步却蓦然顿住。
她站在楼梯上,由上自下地俯视着二人。
就像是在看两个唱戏的小丑一般。
柳春桃羽睫颤了颤,声音清冷且漠然,语气平平没什么起伏。
就像是单纯地在陈述:“爷爷早就立了遗嘱,他手里的钱,和乡下的房子全都给我留下。”
“如果你们不服,可以去告我。”
“哦对了。他的遗嘱是找方律师立的,你们也应该认识吧?”
“不如打个电话问问他吧,也好过在这儿闹得这么难看。”
一语言罢。
柳春桃转身就走。
大厅中大约安静了半分钟的时候,随后便是许妍歇斯底里般的呐喊。
“疯了吗!!那个死老头儿是疯了吗??”
“他凭什么把钱都给柳春桃那个贱种!!!”
“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你们柳家的孩子,柳裕明!我告诉你… …”
“许妍!!”
柳裕明再也听不下去,暴怒着咆哮道:“你要是再有什么意见就跟我离婚好了!!”
“别在这满嘴喷粪!!”
“… …”
后面那些污言秽语和声嘶力竭的呐喊柳春桃已经懒得再去听。
她阖上房门,从衣柜顶处拿下自己的小牛皮行李箱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
柳铮给她留下的存折里足足有几千块。
柳春桃将存折妥善收进行李箱中的夹层里,又将乡下房子的房产证明放了进去。
而后,她便去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洗澡了。
她要干干净净地上路,洗掉这个地方带给她的一切污秽。
柳春桃估摸着柳裕明跟许妍的此次战争不会这么快就结束。
果不其然,大约晚上八九点钟左右,柳裕明找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没找到许妍——
于是随手拿了件外套,抄上车钥匙便奔出家门。
走的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柳春桃隔着房间的玻璃,看他走到车门旁掏出香烟,叼在嘴上。
打了好几次火儿都没打着,气得直接把烟撅成两半扔到地上踩了几脚。
汽车尾气突突突地冒出来。
柳春桃抬手摸了摸脸上湿意,抿唇闭上了眼。
她重新走回床边,心中却再也没有丝毫不舍。
拿起剪刀,将全家福上柳裕明的身子都剪了下来。
那个地方空了,柳春桃才终于满意地将照片放进行李箱。
随后提着它,利落起身——
“春桃?准备好了吗?”
高婶儿恰好敲响房门。
第81章 我稀罕他,我就要他。
快进四月的霸梁,气候算是整年当中最舒适的。
朱成义吃完了早饭,正蹲在草药地前翻着土,准备种下新一批的药材。
他带着老花镜,对着书一边看一边翻着土。
耳边却忽然响起一道清甜的呼唤。
“朱爷爷。”
“你又在种草药呀?”
“… …”
朱成义一愣。
手上的书啪嗒一声掉到地上。
老花镜耷拉在他鼻梁子上显得分外滑稽,他木木然地蹲在原地朝着门口外望去——
“春桃丫头!!!”
朱成义猛然站起,老腰咯嘣响了一声!
他立时捂住后腰诶呦了一声,柳春桃见此赶紧提着行李箱冲了进来。
“没事吧爷爷?是不是闪到了?”
柳春桃急得娇莹杏眸有些发红,随手将行李箱撂到地上。
朱成义却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老腰,抓着她磕磕巴巴地问:“丫头?这是咋了?”
“你,你咋回来嘞?”
“你爸放你出来了?”
朱成义满头雾水,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柳春桃笑着弯起眼眸,笑得如同春日艳桃。
“嘿嘿,我不用他同意嘞。”
“我已经成年啦~”
柳春桃的口音不知不觉地切换回霸梁的口音。
但到底不是生在
本文来自投稿,如侵权请联系87868862@qq.com 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