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李郎中又来讨诊金了!”一个半大的娃娃光着脚跑进来,脸蛋儿冻得通红。
秦竹染赶忙去取挂在一旁的包裹,却被秋霜眼疾手快先拿了去。
秋霜抬手拍了下小孩儿的后脑,哽咽到:“娘待会就给李郎中送去。”
秦竹染不知道,她当了衣裳首饰的银钱,早就用完了。
秋霜也不曾料到,她当了七年宰相夫人,连一点银两也没攒下,药钱都不够。
不然她也不会贸然去找裴淮川。
“秋霜,是不是没银子了。”秦竹染强撑着问。
秋霜含泪,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秦竹染听到此话,反而神色平静下来,挤出笑来:“无妨,正巧我也想回家看看了。”
说罢,她支撑着单薄的身子,收拾好寥寥无几的几样东西。
婉拒了秋霜相送,秦竹染拖着步子,一步重似一步的挪回秦府旧宅。
裴淮川从来不知,自从嫁入裴府。
她能回秦府的时候寥寥无几。
而今,她终于能回秦府尽孝了。
秦府。
荒芜的藤曼占据了高门大户的宅院,四处都是落叶蛛网。
她用力推开吱呀作响的府门,缓缓步入熟悉的庭院,一股酸涩涌入鼻尖。
她对着荒寂无人的宅院呢喃道:
“爹、娘,女儿回来了,女儿不孝。从今往后,女儿哪儿也不去,就留这永远陪着你们。”
……
与此同时。
裴府。
裴淮川腹部忽觉绞痛,猛然从书案前坐起。
他梦见秦竹染死了。
裴淮川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将梦魇时的惧意清空。
秦竹染这种能在雪地里站上一整夜的女人,怎么可能死?
可他再也无法入睡,起身往厢房去。
厢房外的烛火还亮着。
床榻旁,没有那日夜等他归来的身影,一股强烈的不安卷席了他。
他不由唤来小厮,写了封短笺送与秦竹染。
“若要和离,三日后南阁商议。”
第六章
短笺送去,却迟迟等不来回应。
一日、两日……到第三日时小厮终于带着信回来。
“大人,夫人回信了!”
裴淮川急切的展开信笺,只得见一个清隽的字:“可。”
他清朗的眉眼拧在一处,冷峻的眼底满是寒意:
“秦竹染,你切莫后悔。”
这一夜,他再无法安睡。
五更天,他踱到秦竹染的妆匣前。
那上头脂粉钗环少得可怜,倒是有好几本记了一半的账目。
正当他准备唤人来把这一堆物件儿全部清走,可手刚触到那几乎没动过的胭脂,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秦竹染谨小慎微的脸:
耳畔回响起她从前诺诺的声染:“淮川,我上胭脂真的不好看吗?”
裴淮川触电般收回手,远离这令人窒息的妆匣。
拉开衣橱。
他正欲换上朝服,就看见一成不变的朝服里夹杂着几套秦竹染常穿的衣裙。
“淮川,夫妻之间何必分你我。”
秦竹染的声染继续萦绕耳畔。
裴淮川逃也似地离开了厢房。
偌大一个裴府,处处都是秦竹染的影子。
这个事实让裴淮川心头发闷。
裴淮川刚下朝,就见宋珂就迎了上来。
见他眼底弥漫着青黑,宋珂揶揄到:“裴大人公务繁忙啊。”
裴淮川显然没休息好。
他无暇搭理宋珂,边走边说:“裴兄有何指教。”
“后日十三公主在软玉阁举办梅雪诗会,公主可特意嘱咐在下,一定要把大人请来坐主位。”
“不去。”
他的果断,让宋珂愣在原地。
“当时在太学,裴大人不是与十三公主情投意合吗?而今秦竹染愿意和离,大人何不与十三公主再续前缘?”
裴淮川剑眉微挑:“我后日约见了秦竹染。”
宋珂闻言大吃一惊:“裴大人不会与她……真有夫妻情分吧?”
从前,裴淮川可从不会这么在乎秦竹染。
夫妻情分?裴淮川满眼轻蔑。
“我是去与她和离。”
……
短短两日倏忽便至。
裴淮川下完早朝,换上一身簇新的青色长袍,缎面的衣袍在阳光下闪着粼粼光泽,祥云的暗纹教人一眼便瞧出这衣裳价值不菲。
相府的马车早早候在外头。
还未过午,他就赶到了南阁。
南阁,是裴府城外一处旧宅,虽然多年无人住,但仍每日洒扫。
南阁内,裴淮川气定神闲的等着秦竹染。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太阳西沉,掌灯时分,秦竹染还是没来。
“大人,要不小的去外头瞧瞧?”管事的见已是晚膳时分,忍不住开口问。
裴淮川望向门外的黑瞳缓缓收回:“去看看。”
管事转身走出厢房,两炷香后跑回来回禀。
“大人,夫人并不在秦府,秋霜家中也空无一人。”
裴淮川心一沉,但又缓缓落下。
秦竹染果然是虚张声势,什么和离书,不过是耍脾气的手段。
成亲七载,秦竹染尚且不敢和离。
而今她无父无母,若再没了宰相府倚靠,她能如何立足?
裴淮川薄唇不屑冷笑。
“去软玉阁。”
第七章
鹅毛样的雪花片片洒落,染白大地。
医馆外,雪已经积了半寸。
医馆内。
秦竹染猛烈咳嗽着,半张白帕被血染的通红。
她刚回秦宅,便旧疾复发,所幸秋霜跟了过来,否则她真要死在那荒寂无人的老宅了。
如今,她只靠汤药吊着一口气。
医馆,院中。
李郎中无奈地摇头道:“秦姑娘积劳成疾,又旧疾缠身,恐时日无多。”
秋霜咬牙逼回眼泪:“我这就去裴府要钱!”
可她去了一次又一次,一直被护院拦在大门外。
“求求你们通报一声,我要见裴大人!”
冰天雪地里,那些高大的护院视若无睹,每日来求见裴大人的人太多了。
秋霜红着眼走回医馆,秦竹染轻轻拂去她发间的落雪。
她只温声安慰:“秋霜,没关系的。”
看着单薄无力的秦竹染,秋霜心疼的忍不住咒骂。
“裴淮川算什么好官!他能为民请命,却顾不上家中贤妻吗!”
秋霜一边掉眼泪,一边往炭盆里添火。
自打从前秦竹染在雪地里站了一宿,落下病根后,她就格外畏寒。
“小姐,奴婢不甘心……”
秦竹染见她落泪,心不由也跟着痛起来。
她抬手抹去秋霜的泪珠,艰难的再度张口:
“秋霜,我……们回……家。”
秦竹染怎能不知她这个早已嫁做人妇的丫鬟没什么家私,她一个将死之人,岂能拖累了她。
秋霜闻言,胸中的怨愤几乎喷薄而出。
秦竹染落下病根后,依旧不假辞色日日操劳,而今已是强弩之末,她眼睁睁看着闺阁时候活泼灵动的小姐,短短七年被磋磨至此,怎能不恨!
“小姐,你别怕,我这就去求裴淮川,他堂堂宰相,定能治好小姐的病!”
秦竹染含泪摇头:“回家……”
七年朝暮相对,她怎会不知,在裴淮川眼里,她无关紧要。
她不想死的时候,还要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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