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柔贵人似是受惊,再加上淋雨疲累,体热发寒,有高热倾向。”
“微臣这就去为贵人抓药。”
她呼吸沉沉,额头冷汗与雨水交织,眼前似是泛出浓浓水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体内好像在打架,时而忽冷,时而忽热。
脑袋恍惚间,她感觉床幔被掀开。
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姜沉璧看不清此人是谁,却觉得熟悉极了…
这气息熟悉很熟悉。
像是——
“渊儿。”
她眼眸半阖,吐息滚烫,意识像被无数雾气笼着。
“你是来…与本宫说今日功课吗…”
不知怎地,她这一向极懂事的养子突然倾身抱住她。
“渊儿…”
“嗯,我是来讲今日功课的,今日功课是太傅编纂的诸国论,您想听吗?”
她微微歪头,气息沉重混乱,“多讲点…多讲点…不要让他进来。”
“您不让谁进来?”
“嘘,不能说…不能说…他是天子,是我夫君…不能让他知道…”
…
大庆三十二年。
年仅十六岁的姜沉璧初入宫被封为皇后。
她恐惧、害怕,企图躲避这个外人口中的暴君。
帝后新婚之夜,她想躲进榻下,想起穆家的声声恳求,她不得不老老实实坐于喜殿。
彼时。
她身着凤冠霞帔却像即将被凌迟的犯人。
可新婚夜前来的不止是那个暴君。
还有一个比她仅大两岁的少年。
萧秉章似是难掩疯癫的喜悦,急急地说:
“外人都说你没有子嗣,不配为后,没关系,你看,朕将太子记在你名下,从此没人敢质疑你皇后之名!”
或许一切早已注定。
她掀开盖头的那刻,第一眼瞥见的是风光霁月的少年太子——
萧临渊。
萧临渊朝着她一拜。
“拜见母后…”
“母后可唤儿臣乳名,渊儿。”
渊儿。
她默默在齿间咀嚼一遍这个名字。
记起这位太子比她年纪还大两岁,却成了她的儿子,她觉得怪异又惊讶,意外噗嗤笑了一声。
那笑容绽放一刻,便因萧秉章炽热能吃人的眼神而收敛。
“爱妃之笑,纵然是江山来换,朕也愿意…”
萧秉章痴魔的嗓音如临在耳。
她慌张避开视线,撞进这养子的目光中。
比起萧秉章的露骨疯魔,这养子的眼神犹如一望无际的深海。
诡异、深沉,像团解不开的浓雾紧紧缠绕住她。
第22章
她不知睡了多久。
错杂的梦境不断上演,她梦见许多事。
有未入宫时的畅快日子,也有入宫后担惊受怕的恐惧。
还有与萧临渊共同度过生辰的喜悦。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萧临渊的皇帐内。
身下柔软的龙床散发浓烈沉重的龙涎香,气味无孔不入,仿佛她仍在经历那龙椅上的一切时。
姜沉璧只轻微动了下,帐外便响起林统领的声音:
“…娘娘醒了?”
她艰难的撑起身体,高热一场,身上软得像没了骨头。
“嗯,陛下呢?”
姜沉璧知道不能暴露身份了。
否则,全天下恐会知道太后睡在皇帝的龙床上。
可现在她害怕和萧临渊面对面。
外面的林统领沉静一瞬,说:
“陛下与荣乌将军进了围猎场,不知多久会回来。”
听到这回答,她原本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
在经历那场险些刺破人伦的疯魔后,她不知以何种面目面对萧临渊。
姜沉璧脑海不经意想起苏烈哈察的那番话。
父死留母,母由子承。
如此之事…简直是…
会遭天谴的…
她拧紧眉头,忍不住攥紧被子。
瞥见帐门动了一下,她立刻将床幔挡严实,生怕被宫人认出来。
膳牒逐一落在桌上的动静响起,随后便是林统领的平静低音:
“请娘娘保重凤体。”
她心一惊。
林卫平认出她的身份了。
但随即她又沉静下来。
他是萧临渊的人,他不可能不知情。
姜沉璧缓缓开口,病音沙哑:
“林统领不必这般,我有今日,你也有大功。”
她心中有气,不自觉就为难了萧临渊的影卫首领。
隔着床幔,她不知林卫平的表情,但猜到他神态绝对不好看。
林统领的语气依旧平静沉稳,像永远不会被搅动的幽静井水。
“娘娘乃九天之凤,凤栖野地无人庇佑,便会招来贼人目光,陛下也是为娘娘着想。”
他能窥见床幔后影影绰绰的人,像极了他儿时见过的、被关在金笼里的珍贵物件。
林卫平轻轻攒动喉结。
她不觉自己的美貌异于常人,也不觉外界险象,容颜是她最易被摧残之物。
所以,如果是他…
只会比陛下更疯魔吧。
他用目光,一寸寸描绘床幔倒影的影子,贪婪得像只阴暗的虫子。
姜沉璧对此全无察觉。
这林统领重于萧临渊又循规蹈矩,就算她迁怒着破口大骂,他也不会反击半分。
像用十八般武器撞在棉羽绒花上似的。
她干脆沉默不说话。
帐门微动,林统领退出去了,她这才掀起床幔。
突然。
她听到细微的动静在屏风后响起。
姜沉璧还未转头,极快的风声后,她喉咙被从身后扣住,锋利的匕首对准她的咽喉!
致命的威胁瞬间令人头皮发麻。
她一眼认出那匕首上的花纹,立刻说:“穆云!”
匕首微顿。
身后的人松手,果然是穆云。
他眸光震颤惊异:
“阿璧,你不是被抓住送回皇宫了吗…在这里的,应该是柔贵人才对啊。”
穆云的视线挪到她颈前。
他神色犹如被晴天霹雳。
那里一朵嫣红的绯色痕迹,像水般荡开,暧昧又迷离。
第23章
“你…与……”
穆云神色变幻,仿佛受了极大打击,又惊又怒。
这时他才想起,此处是皇帝寝帐,而姜沉璧又以妃子之名被安排在此。
“你…你与陛下,你们二人可是…”
穆云话语磕绊,完全无法顺利将“母子”二字说出。
纵然非亲生母子,但太后尊为皇帝母后,怎可私通,苟且后宫!
这对他不亚于一场极致的震撼。
姜沉璧敛下眼眸,“没有…我与陛下并无…苟且。”她说得极为艰难,“只是皇帝自登基以来,屡次想要杀我,所以…”
穆云停滞几息,才缓缓说道:
“原来如此。还好不是我猜的那样,阿璧,你若真与皇帝私通苟且,天下真会大乱…”
后一句话仿佛是警告,令她想逃走的心更甚了!
经过昨日一事,她怎敢继续留下?
前次尚且能咬破舌尖吐血,若再来一次,只怕是把舌头嚼烂了都无用。
她将萧临渊早已知晓他们计划的事全盘托出,穆云蹙眉思索片刻说:
“或许是你身边的眼线知晓了我们的秘密。皇帝如今还不知是我与你合谋,一切便还有机会。”
穆云声称这次机会被破坏,实因猎场危险,他会安排车撵返回皇宫的路上再行动。
“我已暗中布下黑衣人,还有怀阳公主的三百影卫趁乱伏击,这次必成!”
幸好萧临渊与武臣彻夜共饮,给她留了丝喘息的余地。
“请娘娘饮下养生汤。”
姜沉璧抿了下唇瓣,不得已伸手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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